棒喝了”李准沉默了,秦十六跪伏在地,悄悄偷眼打量着李准,难道我又说错了?
半晌,李准叹了口气:“老十六,你起来吧谢公公秦十六站起身来,躬身肃立。
李准静静的望向他:“你对咱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的野心是什么?”
秦十六脸色微变,忙抱拳道:“老十六是个粗人,但老十六这辈子幸运,跟对了人。
老十六最大的野心就是能一辈子为公公牵马坠镫。此言若有丝毫虚假,万劫不复。”
李准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抬手轻拍拍秦十六的肩头:“咱家没看错你,你是有良心的
秦十六忙笑笑,可是李准接下来的话,又惊得他脸色一变,身子剧烈一震。
“老祖宗老了,他不会是冯保的对手。”李准弯身又坐在躺椅上,伸出二指从红木茶几摆放的棋盘上夹起一枚黑子,随着自己的话音,棋子从两指间滑落,掉在了光滑的青石地面上,在地上不断地跳跃着。
秦十六震骇的瞧着地上跳动的棋子,棋子,弃子?!李公公这、这是想要自立门户?
李准眼神微眯,瞧着秦十六。秦十六瞬间恍然,此时若不当机立断,表明立场,恐怕听水轩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
秦十六再次翻身跪的:“老十六说过此生惟愿为公公牵马坠镫,但有差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李准满意的点点头:“起来,咱家不是白眼狼,干爹的恩情你我都要永远记在心里,咱家这不是背叛,而是为你我能否有后半辈子在自救!”
“自救?”秦十六茫然的看着李准。
李准点头,冷笑道:“两王剩一王,裕王终于按耐不住了,他以为所有的变数都消失了,冯保也将宝全都压在了裕王身上。裕王也领了他的情,如今他们已成一体。可是没想到这周天三百六十卦算尽。竟然否极泰来,硬生生造化出这个变数来,一举扭转了乾坤。如今这乾坤掌握在咱们手里,若是咱们将这乾坤变数交给老祖宗,你说他会怎么做?。
秦十六沉吟了片刻:“老祖宗对主子忠心,为人又仁厚,恐怕他不会有这个胆量做出选择,最佳的结果,依旧是维持现状保持平局
“平局?”李准冷笑道:“如今文艾生变,已打破了平衡,人心已经躁动,这个平局如何重建?老祖宗不过是一厢
“可是李公公,上面还有主子万岁爷。他老人家洞幽烛照,乾纲独断,凭无上法力难道不会让这一切重归于平衡?”
李准点头道:“会,若是他老人家出手,一定会是这个结局。可是要真如此,你我的结局,嘿嘿,我问你,以你我今时今日的权势,让出了这扭转乾坤的变数,对抗冯保。有几成胜算?”
秦十六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苦笑道:“一成都没有。”
李准笑道:“从司礼监到内阁,昔日两王并帘,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站错队,毁了前程不说,会害了满门家可是如今两王只剩一王,内阁六部九卿中,已有大半站到了裕王那里。剩下的不过是怕惹起主子猜忌,不敢明表忠心而已。一旦裕王真的,老祖宗连同你我就活到头了。咱家刚才说老祖宗老了,就是为此,说心里话,在老祖宗心里向着裕王也是多些,而对这个突然再次出现的变数一直心有芥蒂秦十六脸露尴尬,李准笑道:“说实话。他的变化也让咱家吓了一跳,若不是张禄是从小呵护他长大的大伴,咱家又亲眼得见他身上的胎记,咱家也以为他只是一个相貌酷似的外人而已。老祖宗让咱家借他失忆顺水推舟将他隐于民间。咱家一开始照着做了,可是做着做着,咱家就觉得这里似乎做错了什么,今天咱家想了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了,老祖宗的心思咱家猜到了,他是不想让这个变数再回去。”
秦十六吃了一惊。变色道:“公公是说,老祖宗想淹了王爷?。
李准微笑摇头道:“淹了王爷,老祖宗不会也不敢,接到咱家得到确实结果的密报,老祖宗就一刻也没敢耽榈禀明了主子,主子听完后,只说了两句话
“公公是哪两句话?”
“确是景王?奇怪,他是怎么跑出景王府的又怎么会独自跑到那么荒僻之处,还摔坏了脑子李准笑着说道。
秦十六愕然,微垂下头。双眼急速闪烁,半晌,抬头问道:“照公公这么说,老十六奉公公之命保护王爷是老祖宗的命令而不是主子的旨意?”
李准嘴角浮动着玩味的笑意。点点头:“主子的心思咱们肉眼凡胎的俗人是猜不透的,但是老祖宗却动了小心思,他借着主子无旨意对景王,让咱家好生保护景王,切不可泄露半点消息。咱家如今想明白了,老祖宗是想借机将王爷雪藏在民间,为裕王暗中造势。”
“老祖宗糊涂”秦十六失声喊道。
李准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冷冷的瞪向秦十六,秦十六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惊得网要再跪倒在地,李准冷哼道:“不是糊涂,是愚蠢透顶!”秦十六惊愕的看着李准。“将扭转乾坤的变数弃之不用,反将自己的命和你我的命都拱手交给冯保,任其宰割,真是让咱家对老祖宗无话可说
李准冷笑道:“造势?!好啊,咱家就给你们一个最大的势!咱家倒想看看,你们如何接着造下去!”
“妙!公公好一手破局”秦十六兴奋的说道。
李准站起身来,走了过去,秦十六急忙躬身,李准拍拍秦十六的肩膀:“老十六,咱家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出口,从此你我和王爷可就是真正的同舟共济了,赢,我为掌印,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企事。输”
秦十六打断李准的话,眼中爆闪着凶光:“咱们不会输,老十六这就去吩咐密挡放密鸽,我会亲自护送王爷进京
李准皱了一下眉头:“糊涂,咱家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都没舁芳
秦十六一愣,惊疑的瞧着李准:“十六愚昧,请公公明示,十六错在哪里?”
“要在王爷最多还有一天路程就到达京城时你再让密挡放密鸽,还有过了子时,咱们就悄悄离去,王爷进京的事咱们就当作从未知晓听闻,明白吗?”
秦十六恍然道:“公公的意思是还要做戏给老祖宗和”李准眼中射出阴冷,秦十六急忙噤口。
“猪脑子”李准扑哧一笑,笑骂道。秦十六忙嘿嘿干笑起来。
“说了会子话,我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你去瞧瞧可有什么酒菜。咱们喝上两盅
“是秦十六咧嘴笑着,兴奋的离去了。李准瞧着掩上的房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清秀的脸阴沉着。眼中闪动着浓浓的杀意,听水轩正厅大堂内竟变得有些阴冷起来。
秦十六满面笑容兴冲冲的离了听水轩,顶着漫天璀璨耀眼的星辰,沿着青石板道来到拱门前,望了一眼拱门内百十米外,门廊下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的翠竹轩院门,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抱拳冲着听水轩拱拱手,正要沿着拱门前另一条通向园子外的青石板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