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之。
在他的心目中,是极赞同温源宁在《一个有思想的俗人》里那句“在生前,辜鸿铭已经成了传奇人物;逝世之后,恐怕有可能化为神话人物。其实,他那个人,跟目前你每天遇见的那许多人并非大不相同,他只是一个天生的叛逆人物罢了。”
他没有同这位儒林怪杰直接打嘴仗的准备,那也不是他的强项,但总要辩驳一番的吧,不为新文化运动,也要为自己!他于是在《大公报》上隔空喊话,没有直接对战,却有旁敲侧击之力:“对辜先生的学问和崇华抑洋的见识理论,学良是一贯表示钦佩的。先生所著《春秋大义》,我们无不佩服,那你就更应该明白,春秋的主张是‘内中国而外夷狄’。而你,却在夷狄的报纸上发表文章,诅咒我们中国人,有违先生向来之道,还请先生解释清楚?”
或许说出了辜鸿铭与时相违的要害之言吧,反正,被誉为“文坛斗士”的辜鸿铭,此后便难得的息了声音。或许在他认为,以他的身份,和张汉卿这样一个小官僚开骂胜之不武吧。弟子尊重师傅不敢对战是德,但是做师傅的也要有点觉悟。
却一幕小插曲,却被新文化运动的一拨人眼睛一亮。他们不能不知道张汉卿的身份,正因为如此,他们迫切需要拉张汉卿入伙----传统势力太大了。张汉卿为赈灾尽心尽力,他们是知道的,这个时代的大学还不是呆在象牙塔中作它的“寻章摘句老雕虫”。张汉卿对于赈灾的演讲,以及他不让人耳目一新的《东北赞歌》(此时还不知道歌名),都让他们相信,这是一个不拘旧礼的年青人,完全可成为《新青年》的代表。此外,他的少帅身份,足可以让他们认为是中国文化发展方向的“新文化”运动力量倍增。
事实亦是如此。
他们急切地联系到张汉卿,探询他对此事的态度。
他们派出的代表是钱玄同。
清爽利索、一脸书卷气的钱玄同,连同那幅眼镜很快让张汉卿有了熟悉的感情:校园生活。尽管在北大的时候自己曾经怼了对方一次,也他赢得了“小疯子”的美名,但在学术的角度,张汉卿是相当尊重他的。
率先提出并起草简化汉字、倡导使用新式标点符号、阿拉伯数字、公元纪年法、汉字横行书写…可以说建国以后文字改革的三大任务:简化汉字、推广普通话、制定和推行《汉语拼音方案》,钱玄同早在半个世纪以前就做过很多坚实的奠基工作,他称得起是文字改革工作的前驱。他既是国语运动的理论家,又是语言文字工作的实干者。
在北大“交流”的时间太短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再续前缘了。
钱玄同对于张汉卿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能不了解吗?一篇《施氏食狮史》可是让其在北大校园里名声鹊起,并一度让自己怀疑取消汉字想法的偏激性。
同时在北京城里由纨绔向精明的华丽转身,让很多关注的人看到了一个有远见有担当有智谋的少将军。然后听说让许多观察员们大跌眼镜的奉天军政改革、他的建立新式军队与成功的剿匪、他的新民土改,无一不让人产生强烈的关注:政治与军事都有出彩表现,这是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做的事吗?
可是事实俱在,这位年轻的少帅更以一首感人至深的新体诗让他有种“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感慨。有能者,恒能之。在看到张汉卿英姿勃勃的脸上因为连日来赈灾的劳累而挂上的一丝疲惫,钱玄同深深地为国家有这样有这样的英才而骄傲。
张汉卿并没有因之而自傲,这也是钱玄同起初所担心的、很多年轻人都有的毛病。听说是钱玄同,张汉卿非常激动地迎上前来,丝毫没有少帅的架子和盛气凌人的感觉。
“钱教授,很不好意思,让您亲自过来。我这里也没有其它可坐的地方,我们就席地而坐吧。怠慢之处,尚请海涵。”这是一处安置灾民的临时搭建的草棚,没有凳子,没有桌子,只有几个稻草铺就的草窝,刚才张汉卿就这样席地而坐。
敢情,身价尊贵的少帅刚才就这样像乡间老农一样坐在草窝里?看着另外十几个中青人,淡定地捋着屁股上的草头,钱玄同十分惊讶地想。要真是如此,那此子绝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