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裴家发达了这么多代,乡下老宅一再扩建,算起来也是十里八乡最大的富户了。
当初裴凉留的钱虽然不多,但顿顿有肉的日子还是能维持的,只要两口子稍微勤快点打理,那也算是潇洒日子。
见裴凉面露无语,村长叹气道:“你爹自从你走后便自暴自弃,终日饮酒,你娘又是个娇弱的,早早就把你留的钱花完了,早些时候村里还能接济点,如今大家都不好过,也就——”
这都是客气的,裴富贵成天在裴家村除了吃喝拉撒也就干一件事,那就是咒骂裴凉,见天的骂。
裴富贵老婆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以前丫鬟仆妇伺候着,都打理不好一个家,更何况如今?
裴凉收回往前迈的脚,转身让人把东西卸到村长家的院子里,村长家院子也不小,摆席是足够了。
此时几乎村里家家户户都围了过来,乌泱泱全是人。
裴凉笑道:“我做菜这么多年,也好叫乡亲们尝尝手艺,只我一个人手不够,劳烦几位婶子出来帮忙。”
有十来位利索妇人当即就站了出来,在裴凉吩咐下开始洗菜切肉。
其他人连忙砌砖造灶,把几家的大铁锅架好,又淘了裴凉带回来的精米蒸了几大锅的饭。
待饭好,除了一些实在耗费柴禾的炖物,菜也上齐了。
一众村人按照辈分坐下,妇女小孩儿令安排了桌子,裴凉则被请到主座那边,与族长坐一起,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那馋人的饭香,勾魂的肉香,莫说吃,简直是闻都没闻过的美味。
菜色倒是常见的本地菜,农家人比起精细菜,反倒喜欢吃得大块过瘾。
桌上那道油亮酱色,肥瘦适中,半浸泡在散发着浓郁酱汁里的红烧肉,是不少人的第一选择。
入口弹牙,一抿即化,肥肉没有一丝肥腻,瘦肉半点不柴,肥瘦口感相加,简直一口满足,那酱汁多层次的丰厚浓香简直好吃得让整个人化掉。
才一口便有小孩儿闹道:“娘,一会儿吃完了这酱汁给我泡饭。”
“我也要!”
“我也要!”
众位大人哪里理会,心道咱还想泡呢,不知道这酱汁浇米饭上是何等神仙滋味,那自然是手快有手慢无了。
接着众人又把筷子伸向酱排骨,红烧狮子头,姜爆鸭丝,口水鸡,葱爆羊肉,红烧鱼等等夯实足量的肉菜。
也都不是稀奇菜色,可为啥裴家丫头做出来就格外好吃?那些村里善整治一两道自己拿手菜的妇人,方觉得自己以往真是无知献宝,白白浪费了荤肉。
往常吃席都是推杯换盏,说说笑笑,这会儿是人人眼里只剩眼前的菜,整个院子除了咀嚼吞咽没别的声音,有那些平日里喜欢吵闹的小孩儿,这会儿也是把自己手指头都快啃下去的专注。美味得直教人吞掉舌头。
吃到一半,大门发出哐当一声。
众人嘴里包着菜回头,见是一身邋遢的裴富贵两口子。
裴富贵看着裴凉,满脸怒火狰狞,指着她手指颤抖:“你,你个不孝女。”
“我,我打死你——”说着便随手抄起院子里的根棍子要打过来。
莫说裴凉带了十几号护卫,便是村里人也不答应。
裴富贵还没跨出两步就被摁住了,他大声挣扎:“怎么了?老子修理闺女,天经地义,你们凭什么管?”
“裴富贵,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咱们姓裴的可不是那等刻薄女娃不讲道理的人。”
“你要逞威风,先看看你自个儿做的事,百年家业被你输出去了,自己一滩烂泥不求上进,累得一个女娃子辛苦挣前程,单是这出,咱们几个就可以代你爹打死你,以后咱们下去跟你爹相见,你信不信他只有说咱打得好的。”
“人凉丫头有本事,不出几年便撑起门庭,又孝顺有良心,回来就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在你闺女面前摆威风。”
“你也不看看你家那宅院被你两口子败成啥样了,能当的东西全当了,村里拦着不让你进京,你就贱卖给邻村的无赖,你爹当初怎么就没把你摁死在尿痛里,便是把胎盘养大都比你强。”
“你那院子比猪棚都寒碜,让凉丫头怎么下脚?要换了别人自己都臊死了,你还有脸吆五喝六?”
“既然来了就滚一边坐着吃饭去,再闹饶不了你。”
裴富贵一口气憋了几年,好不容易盼着裴凉回来要兴师问罪,端着姿态在家里等半天,结果人把好东西全运别人家去了。
他岂能不怒火攻心?然而甭说当初决定让裴凉带着大部分银子离开的族老,便是平日里磨牙花子对裴凉颇有些不认同的人,这会儿都没一个替他说话的。
数百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男女老幼一个味儿,里面的意思很明显——
“要么坐下来安静吃饭,要么滚,敢砸了这席面,当场打死你。”
裴富贵:“……”
不过这会儿他也饿极了,家里东西当完,最近又无人接济,他早饿得头昏眼花,还是吃饱要紧。
正打算忍气坐下吃饭,便听裴凉笑道:“我看爹面色委顿,嘴唇苍白,想是身体虚弱,肠胃空空。”
“这种是不能一下子吃大肉的,否则上吐下泻脱水伤身,还是先用几顿白粥咸菜,再循序渐进吧。”
说完就招了招手:“把老爷扶下去用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