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云南,在少数民族聚集区住过,他跟过一群所谓的植物学家,地质学家进过大森林。到底什么是素质?什么是层次?什么是爱?他问过一位植物学家,据说那位老先生是个著名教授,那位教授挺有趣,他对老鬼说:
“精神的幸福都在宗教的天国,真实的快乐全部在人间,有层次的人都成为了庙堂里供奉的圣人,真实实在生活的俗人遍布世界每个角落。”
当时的时棋再次想起羊倌的话:“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谁也别害……”
下山后,时棋就近找了一份很受罪,赚钱不多的活计——护路工,还是临时的。他就那样踏踏实实的生存着,很平静的度过了离开高房市的第一年,再没去想关于高尚的层次这类问题。他很享受那段日子,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无尽的庄稼田,八公里的路面,他每天要走两次,原本以为,日子就那么过去了。
那是一个大雨天,老鬼记得很清楚,那雨水大的,公路上都没几辆车在跑,没来得及跑回家的老鬼,躲避在公路边的一个小岩洞口,他眼睁睁的看着一辆车从公路上打着滑,翻进了一边的深沟。
开着汽车的人就是老鬼后来的干哥,因为公司的一件紧急事务,他连夜去沪,结果带车翻到沟里,当时老鬼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时候的公路没现在好,现在多好,没多远就有个报警亭。
就那样,老鬼背着司机整整走了十七八里地,那个人一边交代遗言,老婆,父母,兄弟,全部安排到了。
第二天老鬼才从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清醒,他整整给司机大哥输了两大袋子血,人都发飘。
老鬼是被医院走廊里一场真实的豪门恩怨惊醒的,没人为里面昏迷的那个人难受,每个人都在猜忌,除了那个新婚的小妇人无助的啼哭,就连司机的亲弟弟也在不停的问律师问题。
“您别怕,那位大哥,特结实,绝对死不了,我打保票。”老鬼笑着递给那个女人一团卫生纸,他只有这个,五毛钱一团,头天晚上他用来擦身上的血。他工作证,甚至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司机交了医院押金,他倒不怕那位大哥不还钱,他车子那么好呢,兴许能多给点。离开高房市的老鬼,有了新的认识,他觉着,赚钱,踏踏实实的赚钱,真实的活着,就是一切了。
半个月后,老鬼依旧穿着橙黄的马甲做养路工,就在出事地点不远处,裹着层层纱布伤势未痊的大哥下了车子,也不嫌弃他埋汰一把抱住他说:“做我兄弟吧,一辈子。”就这样,时棋成了大哥的老鬼,其实在老鬼之前他还有个外号,“忠狗”。
当年的时棋依旧幼稚,依旧吃亏,没知识,没见识,人生最大的学问是从东方好莱坞学来的,三年多的经历,生生的把这个孩子拉拽的过早成熟,即使如此,他依旧是个笨蛋,什么也不会。他的老板大哥没怪他,为他请了家教,为他找了老师,他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他的老板大哥,一辈子了,除了父母,他也算是和别人有了一场过命的交情。他对别人的施恩唯一能报答的就是六亲不认的忠诚,所以他的外号叫“忠狗”,后来叫老鬼。对于自己奇迹一般的崛起,老鬼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却不知道,忠诚这个东西,对于人来说,是太奢侈的事情了。
后来,没有文凭的老鬼手下管理着无数的硕士研究生,海归,甚至教授,鼎盛的时候,他带过三千多人的大公司集团。他那个公司特经典,开发的是现代高端的科学技术,【纳米】。
没人敢相信,那个异常冷静、精明、富有远见、凭借自己独有的魄力和手段的老鬼,只有初中毕业,对于这一点,老鬼永远感激自己的大哥。大哥的名字叫赖科亿,他认识老鬼的时候,公司也才刚刚开始做,老鬼救他一命,他还他一个他想要的所谓高品位、高层次的人生。对于这两样东西,是属于老鬼特殊的执拗,赖科亿是觉得可笑的,但是那个人就非常的认真的对他说:“您能教会我品味和层次吗?”就那样,赖科亿把老鬼带在身边,就像教徒弟一般教导着。整整三年,老鬼从过去的世界彻底的挣脱了出来,两个极端组成了新的老鬼,他自己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所谓的高尚,什么所谓的品味,都是扯淡。
道理是明白了,身体却毁了,他大哥一个劲的内疚,老鬼到是觉得不关大哥什么事情。和孟晔住在一起那些年,他仗着年轻火力旺,大冬天才两条秋裤,晚上的事情就不提了,白天还要没命的加班,为了钱他私下做了多少事,东方好莱坞的人个个说夏时棋是个财迷转向,走路算账,放个屁变豆子掉地上,他都会弯弯腰捡起来吹吹灰吃了的人。当年的孟晔也是最讨厌他这点,身体的基础就是那三年坏的。
跟着大哥这些年,吃饭并不正点,他和大哥都毫无意外的胃溃疡外加十二指肠溃疡。
人生啊,就像阶梯,走到那里,自然有那里的风景,爬到那里了也就看到了。看似看到了,可惜这个代价略微大了些,幸亏是发现的早,医生说了,这病除了治疗,定期检查,就一个字,“养”。就这样,老鬼回到高房市,现在他在市里的腾飞大厦当二老板,什么都不用干,月薪八万多,算是半离休状态。话是可笑了点,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不去,也是照样拿钱的。老鬼不是单纯的一个普通主管,原本赖科亿说了,老鬼就是他亲弟,是赖家一份子。可是在老鬼看来,一年行,两年呢,三年呢,赖科亿会老,也许人生还会有无数次的意外,所以他还是靠自己吧,于是半推半就的,赖科亿拨给他一些腾飞的股份,这样今后赖科亿即使有个意外,老鬼也能做个旱涝保收的包租公,加上他这些年的私蓄,虽然不能过所谓的国王一般的奢华日子,但是也算是小富一名,能逍遥一辈子了。
张哥默默的听着,不停着为自己的兄弟奇怪的经历叹息不已,没有羡慕,就说了一句:
“都不容易啊!”
老鬼深以为然,可不是,谁就是个容易的呢。
贵利张仰头看着花房的透明玻璃:“兄弟。”
“恩?”
“以前,我觉得,有大钱,做大哥是最吊的事情。”
“呵,我也一样。”
“好好活着吧,舒舒服服的,热面条后,一碗面汤,原汤化原食。”
“最好来头蒜。”
“对啊……最好是新鲜的当年独头蒜……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