茬再因循半载有余。叔宝是个孝子当初奉差潞州只道月余便可回家不意千态万状逼出许多事来。今已年半有余老母在山东不能回家侍养难道在帅府就乐而忘返把老母就置之度外可怜他思母之心无时不有。只因晓得一分道理想道:我若是幽州来探亲住的日久说家母年迈就好告辞。我却是问罪来的人幸遇姑爷在此为官题拔若要告辞我又晓得这个老人家任性肯放我去得满心愿他若道:今日我老夫在此为官你回去也罢了若不是我老夫为官你也回去么那时归又归不成又失了他的爱。这个话不是今日才想自到幽州就筹算到今;却与表弟厚了时常央公子对姑母说姑爷面前方便我回去罢。可知公子的性儿他若不喜欢这个人他在府中时刻难容他;与表兄英雄相聚意气符合舍不得表兄去就是父母要打他还要在中间阻挠怎么肯替他方便不过随口说谎道:前日晚间已对家母说父亲说只在几日打兄长回去。没处对问不觉又因循几个月日只管迁延过去。
直到仁寿三年八月间一日罗公在书房中考较二人学问。此时公子还不会梳洗罗公忽然抬头见粉墙上题四句诗罗公认得秦琼的笔迹。原来叔宝因思家念切一日酒后偶然写这几句于壁上。罗公认是秦琼心上所见了诗怫然不快。这几句怎么道
一日离家一日深独如孤鸟宿寒林。
纵然此地风光好还有思乡一片心。
罗公不等二子相见转进后堂。老夫人迎着道:老爷书房考较孩儿学问怎么匆匆进来罗公叹道:他儿不自养养煞是他儿。夫人道:老爷何此言罗公道:夫人自从令侄到幽州老夫看待他与吾儿一般并无亲疏。我意思等待边廷有事着他出马立功表奏朝廷封他一官半职衣锦还乡。不想令侄却不以老夫为恩反以为怨。适才到书房中去壁上写着四句总是思乡意思这等反是老夫稽留他在此不是。夫人闻言眼中落泪道:先兄弃世太早家嫂寡居异乡止有此子出外多年举目无亲。老爷如今扶持舍怪就是一品服还乡不如叫他归家看母。罗公道:夫人意思也要令侄回去老夫人道:老身怀此念久矣不敢多言。罗公道:不要伤感今日就打令侄回去。叫备饯行酒传令出去。营中要一匹好马用长路的鞍鞒进帅府公用。罗公到自己书房叫童儿前边书房里与秦大叔讲:叫秦大叔把上年潞州贮库物件开个细帐来我好修书。那时蔡建德还复任在潞州正好打秦琼到彼处自去取罢。
童儿到书房中道:大叔老爷的意思打秦大叔往山东去。教把潞州贮库物件开一细帐老爷修书。公子进里边来对叔宝说了叔宝欢喜无限。公子道:快把潞州贮库的东西开了细帐叫兄长自去取。叔宝忙取金笺简细开明白。重儿取回。罗公写两封书:一封是潞州蔡刺史处取行李一封是举荐山东道行台来总管衙门的荐书。酒席完备叫童儿:请大叔陪秦大叔出来饮酒。老夫人指着酒席道:这是你姑爷替你饯行的酒。叔宝哭拜于地。罗公用手相挽道:不是老夫屈留你在此我欲待你边廷立功得一官半职回乡以继你先人之后。不想边廷宁息不得如我之意。令姑母道:令堂年高。我如今打你回去。这两封书:一封书到潞州蔡建德取鞍马行李;一封书你到山东投与山东大行台兼青州总管姓来名护儿。我是他父辈。如今分符各镇一方举荐你到他标下去做个旗牌官。日后有功也还图个进步。叔宝叩射拜罢姑母与表弟罗成对拜四拜。入席饮酒数巡告辞起射。此时鞍马行囊已捎搭停当。出帅府尉迟昆玉晓得了俱备酒留饮。叔宝略领其情连夜赶到涿州辞别。张公谨要留叔宝在家几日因叔宝急归不得十分相强。张公谨写书附复单雄信相送分手。
叔宝归心如箭马不停蹄两三日间竟奔河东潞州。入城到府前饭店王小二先看见了住家飞跑叫:婆娘不好了。柳氏道:为什么小二道:当初在我家少饭钱的秦客人为人命官司问罪往幽州去了。一二年到挣了一个官来缠马宗大帽骑着马往府前来。想他恼得我紧却怎么处柳氏道:古人说尽了:去时留人情转来好相见。当初我叫你不要这等炎凉你不肯听。如今没面目见他。你躲了罢。小二道:我躲不得。柳氏道:你怎么躲不得小二道:我是饭店倘他说我住住儿等他相见我怎么躲得这些时柳氏道:怎么样小二道:只说我死了罢。人死不记冤打他去了我才出来。王小二着了忙出这一个题目与妻子忙走开了。柳氏是个贤妻只得依了丈夫在家下假做哭哭啼啼。叔宝到店门外下马柳氏迎道:秦爷来了。叔宝道:贤人我还不曾进来拜谢你。叫手下看了马上行李待我到府中投文书来。取罗公书竟往府中出。
此时蔡公正坐堂上守门人报幽州罗老爷差官下书。蔡公吩咐着他进来。叔宝是个有意思的人到那得意之时愈加谨慎进东角门捧着书走将上来。蔡刺史公座上就认得是秦琼走下滴水檐来优待以礼。叔宝上月台庭参拜见。蔡公先问罗公起居然后说到就是仁寿二年皂角林那椿事我也从宽落。叔宝道:蒙老大人题拔秦琼感恩不浅。蔡公道:那童环金甲幽州回来道及罗老将军是令亲我十分欢喜反指示足下到幽州与令亲相会了。叔宝道:家姑夫罗公有书在此。蔡公叫接上来。蔡公见书封上是罗公亲笔不回公座开缄就立着开看毕道:秦壮士罗老将军这封书没有别说只是取昔年在我潞州的物件。叔宝道:是。蔡刺史叫库吏取仁寿二年寄库赃罚簿。库吏与库书除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将赃罚簿呈现到公座上蔡刺史用珠笔对那银子。当日皂角林捕人进房已失了些又加参军厅乘机干没不符前数。止有碎银五十两贮封未动。那黄骠马一匹已去官卖了马价银三十两贮库五色潞绸十匹做就寒复衣四套缎帛铺盖一副枕顶俱在熔金马鞍辔一副镫扎俱全金装锏二根一一点过叫库吏查将出来月台上交付秦琼。叔宝一个人也拿不得许多东西解他的那童环金甲见了却帮扶他拿这些东西。蔡刺史又吩咐库吏:动本府项下公费银一百两包封送罗老将军令亲秦壮士为路费。这是:
时来易觅金千两运去难赊酒一壶。
叔宝拜谢蔡公拿着这一百两银子佩之国俊替他搬了许多行李竟往王小二店中。叔宝正与佩之国俊见礼叙话只见柳氏哭拜于地道:上年拙夫不是多少炎凉得罪秦爷。原来是作死。自秦爷为事参军厅拘拿窝家用了几两银子心中不快得病就亡故了。叔宝道:昔年也不干你丈夫事。我囊橐空虚使你丈夫下眼相看世态炎凉古今如此。只是你那一针一线之恩至今铭刻于心。今日即是你丈夫亡故你也是寡妇孤儿了。我曾有言在此你可比淮阴漂母今权以百金为寿。柳氏拜谢。叔宝暂留佩之国俊在店少待却往南门外去探望高开道的母亲不想高母半年前已迁往他处去了。正是:
富来报德易困日施恩难。所以韩王孙千金酬一餐。
叔宝回到王小二店中把领出来的那些物件捎在马鞍鞒旁马就压挫了难驼这些重物。佩之道:小弟二人且牵了马陪兄到二贤庄单二哥处重借马匹回乡。辞别柳氏三人出西门往二贤庄去了。毕竟不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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