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无法伸手的地方太多了。
不说太远,只要他遁入云、夏两国之中,就此隐姓埋名,不问天下之事,黎卫宁不可能找到他们的踪迹的。
只是陈立言这般年轻气盛,又怎么可能放弃报仇?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前往夏国,借助夏国国力,为陈丰洗刷冤屈。
哪怕,要亲手覆灭,他自幼时起便决心效忠的国家!
“可是少将军,自罗勇府出海,也能前往夏国。而且那边,还有我们的人做接应……”手下继续劝说道。
陈立言闻言,眼中一动,摇头道:
“不行,那样只怕赶不上了……”
什么来不及,陈立言没有多说。但见他这般模样,显然是关乎他如何为自己父亲洗刷冤屈的事情。
听闻自家少将军心中已然决断,众心腹当即也不再劝谏,眼神变得坚定无比,齐声喝道:
“愿随少将军赴汤蹈火!”
陈立言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些誓死效忠的人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可下一刻,他又想起父亲的那些军中旧部,想起那些自小便称呼自己少将军的叔叔伯伯,心中只盼着之前安排的人手,能够将消息及时送达。
能逃一个,好歹逃一个!
远处透过月色,已然远远的能够看到海岸边。陈立言摒弃杂念,手中一抬马鞭,厉声喝道:
“找船,出海……咱们,终有一日要回来的!”
----------------
云国,养心殿中。
萧承猛地抬头,看向殿中候着的张昭,眉头一挑,出声问道:
“你说什么?”
张昭闻言,沉声道:
“夏国送来国书,三平关附近驻军,无意之中找到了前太师汪晓的尸身。”
萧承闻言,放下手中的朱笔,沉声道:
“国书呢?”
张昭闻言,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夏国国书,双手奉上。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接过,捧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径直取来,打开国书扫视一眼,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地合上。
他当初为了稳定边军,顺便展示自己的胸怀,事后并没有对汪晓进行彻底清算。只是除去他此前的官职封号,而将他一生所建立的功与过,尽数公告天下。
这如今送来的夏国国书之中,便是以汪晓一生功绩难以评说,夏国无权处置为由,命人将他的尸骨送还云国,让萧承处置。
萧承皱起眉头,指节轻敲御案,沉声道:
“汪晓这死了都一年多了,当初没送还,结果现在倒是找到了尸首?”
当年的汪晓,以助萧承镇抚边军的条件,为自己换取了一个颇为壮烈体面的死法。仅带着一些甘愿随他赴死的边军将士,直冲夏国大军军阵,然后殁于乱军之中。
如今算来,这已经是一年半前的事情了。
按理说这汪晓的尸身,早就应该被发现了,在当初夏国求和之后,就该送还才是,为何拖到今日?
张昭闻言,沉声回道:
“夏国那边,只推说是战场混乱,尸首被人趁乱带走。前些时候驻军操练,无意之中在山中发现的。根据身边带着印信、旗帜、甲胄,确认了前太师的身份。”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方才道:
“既然送还,以庶人礼葬下就是!”
虽然没有清算汪晓,但他身前官职封号皆已被夺去,以庶人礼下葬,并不是折辱。
听到萧承所言,张昭微微迟疑一阵,方才道:
“陛下,只怕此时,还没有这么简单。这国书,是先递到礼部之中的。不少官吏知道此事之后,对汪晓的处置,颇有异议!”
不待萧承发问,张昭便接着道:
“下面不少官员认为,评价汪晓这一生功绩,虽南征北讨,拓土无数,于国有大功。但可惜生出了大逆不道之心,且已有篡位夺权之实。陛下不否认其功绩,准许史官记载,已经是仁厚。若是再不清算降罪,那便难以对野心之辈,起震慑作用!”
在汪晓手中,云国一扫多年疲敝,国力日渐强盛。如今他才死去不过两年的功夫,朝野上下还都记得此时,定然是没有办法否认他的功绩的。
可是汪晓篡位夺权,大逆不道之举,也是确有其事,根本无法抵赖!
篡位之辈,成功便是改朝换代,成就一朝开国之君。而若是失败,也只是夺去官职封号,贬为庶民而已。
和冒的风险相比,这成功之后获利太大,显然没办法震慑野心之人,于国家稳定不利!
萧承闻言,忽然一滞,陷入沉吟之中。
张昭所言,显然很有道理!这事关朝廷稳定之事,自然百官有异议想法。
“你觉得呢?”萧承忽然看向张昭,开口问道。
张昭闻言,脸上一肃,开口道:
“陛下,臣也是这般想的!”
其实若张昭不是这般主张的,这些话,他根本不会在养心殿里提及。
“谋逆之罪,自古以来便是再贤明的君王,也不可能放任!陛下若是太过仁厚,只怕便让一些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严格来说,只要条件、局势允许,萧承一般都是杀伐果断,从无迟疑的。佛门的和尚们,以及某些朝中官员,对此很有发言权。
但或许是因为萧承每次都是借题发挥,从不主动出手。再加上小说家弟子,在民间利用各种演义小说,塑造萧承光辉形象的“造神”计划,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将萧承打造成一个圣明贤能,仁慈宽厚的君王。
仁厚的君王,难免就给人一种得罪了,也没有太大的事情的感觉。
就像宋仁宗赵祯,能被大臣扯着衣袖喷。你要是换个秦始皇、明太祖这样性格的皇帝在位,你看包拯他敢不敢……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
“既然身死,处置太过难免落人话柄……汪晓意图谋逆,篡位夺权,动祭乱常,加恶谥‘幽’。其亲族后代,加以论罪,遇赦不赦,三代之内不得为官从军。”
张昭闻言,也觉得这般处置不轻不重,也算差不多,当即躬身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