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郡重镇,永州。
此时城外有云国大军攻城,城中夏军如临大敌,纵然已是深夜,却依旧有夏军将士往来巡查不断。“咵咵”的铠甲叶片撞击之声、“哒哒”的行进步伐之声,在城中各处响起。
云国粘杆处、东厂,对夏国的渗透,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谁也说不清楚这永州城中,暗中有多少云国暗探。为了防止他们与城外云军里应外合,也唯有加强戒备,一刻都不得放松。
而就在此时,城中军营外围,忽然有数道黑影一闪而过。
巡查夏军察觉异样,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便见数名黑衣人跑过,顿时一惊,急呼道:
“有云国暗探!有云国暗探!”
原本安静的军营之中,顿时被这名巡查夏军的呼喊之声惊醒。周遭夏军迅速赶来,朝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杀而去。
“在这里!”
“快追,万万不可让他们逃走!”
追杀云国暗探的动静并不小,往来奔走追击,呼喊袍泽同僚的声音,在永州城中不断响起。
军营帅帐之中,坐在主位之上扶额打着瞌睡的齐默,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猛地站起身来,喝道:
“来人!”
帐外亲兵听到齐默的声音,连忙走入帐中,抱拳道:
“大帅!”
“外面什么动静?”
亲兵闻言,连忙道:
“城中巡防将士,发现了云国暗探,此时正在追拿。”
齐默闻言,微微舒了一口气。
刚刚外面的喊杀之声,让他梦中惊醒,还以为是云军杀人了城中呢。
看着齐默略有憔悴的脸庞,亲兵忍不住道:
“大帅数日来既要督促城防,还要安抚军中将校,操劳不断,还是好生休息一下吧!”
齐默闻言,面色沉重地叹息一声,苦涩道:
“而今武陵府局势困难,云军步步紧逼。江阳郡、象州郡大军不得寸进。就连椹川府如今也被云军攻下,致使雷州孤悬在外。永州城中,士气也越发低落。局势如此,我是忧虑不已,着实难以入睡啊!”
阳平关失守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到永州。但此前传来的消息,被夏国朝堂上下寄予厚望的江阳郡大军,此时却依旧驻步剑州关之下不得寸进。
雷州被截断陆上联系道路,孤悬在外。武陵府各处防线,而今艰难抵御云军兵锋,处处皆已告急。
就连齐默亲自坐镇的永州城,也因为当日他果断舍弃城外的那数千北塞精骑,而导致将士军心士气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齐默无可奈何之下,也唯有尽力补救,每日亲自前往军中各处慰劳伤卒,对有功将士颁下赏赐,以此稳定军心。
“这两三日来,除了那归来的千余北塞精骑,其余军中各部,已很少有人再讨论那日之事。大帅您,也不必过于担心此事了。”亲兵安慰道。
齐默点了点头,继续道:
“那千余北塞精骑心有怨气,我能够理解。不过他们多是忠勇之辈,也应当明白我当日下令的无奈。命人多加赏赐,多供酒肉,以作安抚吧!时间一长,他们心中怨气也自然就……”
话未说完,便忽然听到帐外有人大声通禀道:
“有紧急军情,请面禀大帅!”
齐默闻言,连忙喊道:
“进来!”
下一刻,帅帐被掀开。几名将领脚步匆匆,走入帐中,齐齐抱拳行礼。
“大帅,刚刚三名云国暗探被发现,我军巡防将士追击。云国暗探见难以逃脱,立即服毒自尽……末将等未能捉拿云国暗探,还请大帅责罚!”
齐默闻言,倒是一点也不吃惊,沉声道:
“云国暗探多为死士,怪不得你们,日后多加巡防便是!”
众将顿时抱拳应是。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名将领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大帅,末将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说!”
“云国暗探貌似、貌似……是在北塞精骑驻地的附近,被巡查将士发现的。”
此言一出,齐默脸色顿时一变,猛地看向其余将领,急声道:
“当真?”
其余将领点了点头,齐齐道:
“是。”
“末将等怀疑,北塞精骑心怀怨气,暗中通过云国暗探,已与云军勾结……”
齐默张了张嘴,沉吟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北塞精骑或许对本帅心有怨气,但他们都是为国征战多年的忠勇之士,勾结云国背弃大夏,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北塞精骑的威名,是在夏国北境与突厥骑兵杀出来的。多少次在草原之上遭遇突厥大军,陷入死境,也从未有人生出投降敌国之念。
听到众将说他们与云军勾结,齐默是决然不会相信的!
众将相互对视一眼,便有一人大着胆子道:
“大帅,云国并非突厥啊……”
齐默闻言,顿时一滞。
云国承袭中原礼仪制度,风俗习惯相差无几,与夏国之间也没有血债。云国皇帝,更是夏国承认的皇帝尊位。
投降突厥,军中少有人会接受。但投降云国,还是在受到委屈之后投靠,心理上可就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了!
“大帅,不管如何,如今永州局势艰难,云军在外虎视眈眈,北塞精骑绝不可出乱子啊!”
“大帅,还是先派遣兵马,进驻北塞精骑驻地附近吧……”
将心比心,齐默也觉得这样做实在有点过分。再热血忠勇的将士,受到主帅如此待遇,也绝对是满腔怨愤。
可如今永州城,事关西南防线安危、大夏社稷,齐默实在难以冒险。
沉默许久之后,齐默终于轻轻叹息一声,道:
“调我八百亲兵,并三千甲士,进驻北塞精骑驻地附近……”
“是!”
齐默一声令下,军营之中当即有士卒调动,动静不小。
军营暗处,有身穿着绣衣使锦绣彩衣,腰佩绣衣使令牌的粘杆处侍卫,默默地看着中军动静,声音低沉道:
“快去回禀翊卫使大人,齐默已中计,调动夏军进驻北塞精骑驻地四周。可按计划,继续进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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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塞精骑驻地之中,一众将士早已被刚刚夏军追拿云国暗探的声音惊醒。
而就在此时,驻地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急切的呼喊之声。
“大帅调遣兵马前来,欲杀我等以稳定军心!”
“齐默当日喝令我等出城浪战,坐视我等死战,导致损兵折将,城中士气动荡。今夜齐默这是要铲除我等,以掩盖罪行!”
“快跑啊,齐默派兵来杀我们了!”
驻地四周传来的急呼之声,让本就无心睡眠的一众将士侧耳听清呼喊之声,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走出营帐之外。
而此时,亦有北塞精骑的将校,领着一众亲兵,大步走到营地之中,对着四周一脸茫然的将士高声喝道:
“到底是何人在喊?”
“散布谣言,乱我军心,定是云国暗探折返!”
“速速抓拿云国暗探!”
纵然北塞精骑因为此前之事,而心有怨气。但此刻听到营地之中响起的呼喊之声,第一反应还是认定是云国暗探在作怪,根本不相信德阳侯齐默会动手铲除自己等人。
有上头将校下令,一众将士当即应诺。着甲胄持兵刃,四处搜寻营中散播谣言的云国暗探。
士卒急奔呼喊之声,甲胄叶片、兵器碰撞之声,纷乱嘈杂的动静,自北塞精骑的驻地之中传出。
而此时,距离营地不足数里之外,几名奉齐默之命率领兵马前来的将领,便听到不远处营地之中闹出的动静,顿时心中一惊。
几名将领面面相觑,震惊地道:
“怎么回事?难道北塞精骑当真反了?”
“速速派人前去探查!”
而就在众将如临大敌之时,便又听到远处营地传来了暴喝之声:
“齐默欲围杀我等,兄弟们不可坐以待毙,杀出去!”
“杀啊!”
几名将领闻之脸色大变,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喝令道:
“当速速进军,阻拦北塞精骑叛乱!”
“不,莫要冲动,此事还有蹊跷……”
“先把守营地四周要道,再查明情况。若叛,则剿!若是云国暗探使计,也可封锁严查!”
“好,就这么办!”
齐默麾下皆是军中宿将,便是如此的危急时刻,也能快速定下决断。如果没有云国暗探的话,也称得上极为妥当了……
就在刚刚,喊杀声一起,永州城中各处埋伏的暗探便收到讯号,齐齐行动。
下一刻,永州城中,军营、库房、各处民居,处处燃起火光。
整个永州城中,都有人奔走急呼,口中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北塞精骑造反,四处放火,快逃啊!”
“大帅有令,北塞精骑勾结敌国,速速镇压!”
城中此前,本就因为追捕云国暗探而闹过了一场。此时城中四处再次响起的呼喊之声、燃起的火光,很快便引起了百姓的骚乱。
还有不明所以的夏军,当真以为是北塞精骑造反了,亦是纷纷跟着高声示警。
不过片刻的功夫,骚乱便蔓延整个永州城中。城中四处都响起了,北塞精骑叛国,大帅下令镇压的呼喊之声。
北塞精骑驻地之中,一众将校听到城外的呼喊,脸色顿时大变。
驻地外围戍卫的将士,也在此时快步跑入营中,急声呼喊道:
“不好了,驻地之外有兵马突然杀来,强行接管了驻地四周要道!”
营中将士闻言,又听着城中四处传来的呼喊之声,心神大乱,惊慌无比地道:
“大帅当真要将我们围杀?”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定是云国暗探的诡计!”
“外面大军都杀来了,难不成云国暗探还能调动城中兵马不成?”
“当初齐默坐视我等陷入死境,而今为了保全名声,也未必不可能狠下杀手!”
“如今之际,唯有前往中军帅帐,面见大帅。若是云国暗探诡计,当自证清白。若当真是大帅下令围杀,也可挟其以保全我等自身!”
“上马,上马!冲入中军帅帐,向大帅痛陈利害!”
“面见大帅,痛陈利害!”
“上马,上马!”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顿时引起阵阵呼应之声。
本就因当日之事多有不满的将士,此时更是心慌意乱,难以冷静下来。
在云国暗探的几句挑拨之下,他们心中积攒的怨气、恐慌、愤怒、委屈,顿时齐齐发作,交杂一起,让他们竟然真的升起冲入中军,挟持齐默的心思。
纵然还有部分将校不断呵斥,想要阻止众人。但奈何众将士此时,根本无法阻止。
不多时,众将士便裹挟着军中一众将校,翻身上马,整肃队列。
“冲入中军面见大帅,痛陈利害,以证我等赤胆忠心!”
伴随着阵阵高呼之声,驻地营门打开,近千余北塞精骑策马而出。
把守驻地四周要道的将领,此时见北塞精骑冲出,顿时大怒,暴喝道:
“北塞精骑勾结敌国,叛乱谋逆,罪不可恕,尽皆拿下!”
北塞精骑亦是回应道:
“我等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欲面见大帅,以证清白。若顾念袍泽之情,还请让开!”
夏军自然不可能是仅凭一句话,就放北塞精骑离去。
而北塞精骑,如今局面事关自身性命、名声,自然也不愿束手就擒。
骑兵冲锋,甲士列阵。两方互不相让,交战无可避免。
喊杀之声,顿时在两支夏军之间响起。
战马嘶鸣,踏入夏军阵型之中,冲撞骨碎之声不绝于耳,让人心中发寒。
长枪齐刺,血肉刺穿的“噗嗤”声,战马被刺倒在地发出的“砰”的响声,让人不敢直视。
交战厮杀正烈,血色杀伐之气萦绕,血迹流淌,染红街面之上……
中军帅帐之中,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之声、纷乱之声,齐默猛地站起身来,惊呼道: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亲兵闻言,连忙禀报道:
“大帅,有云国暗探四处纵火,引得城中一片大乱。”
齐默双眼一瞪,怒斥道:
“城中各处巡防不断,为何云国暗探能够这般轻易地四处纵火,引得城中大乱?”
亲兵闻言,面露苦色,禀报道:
“大帅,刚刚为了追捕那几名云国暗探,城中巡防将士都被调离,多有守卫空虚之处,云国暗探趁机纵火……”
齐默闻言,顿时一愣,咬牙道:
“刚刚那几名云国暗探,只怕是故意送出来的死士,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帅帐之后,又传来慌张之声:
“不好了!不好了,大帅!北塞精骑谋逆,朝中军冲来,正与我军将士厮杀。还请大帅,暂避锋芒!”
听到禀报,齐默身形猛地一晃,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方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切道:
“定是云国搞鬼!如此大的阵仗,云军必要全力攻城。”
“速速下令,调中军振武营、奉义营整顿城中,但有作乱之辈,就地斩杀!另调奋武营、振威营、骁锋营、锐锋营四军,前往城墙支援,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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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永州城中响起的动静,狄青眼中一喜,当机立断,扣上狰狞面甲,高声喝道:
“下令,攻城!”
狰狞面甲之上,血色光辉一闪而过。
【武镶将军狄青,发动专属技能:铁面寒光(对敌军攻击*2,降低敌军50%士气)】
军令一下,“咚咚咚”的军鼓之声,如雷轰鸣,让一众云军心神一震,只觉热血沸腾。
“杀!”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箭矢发射,投石机响动,井阑、临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齐齐出动,更有密密麻麻的云军,宛若潮水一般,朝永州城涌去。
永州城中,此时百姓纷乱、夏军内讧,一片混乱。
城中卫戍部队,难以支援,甚至连箭矢礌石滚木等物资,都无法快速运送上城墙。几乎是紧靠着城墙之上,士气低下,军心涣散的数万夏军,在艰难地抵御云军的进攻。
面对着云军猛烈的攻势,坚守不过半个时辰,城墙之上便处处告急。甚至已有无数众多的云军攀登上城墙,与夏军展开了厮杀。
姗姗来迟的齐默,还未登上城墙,便已经有将领急匆匆赶来,急声道:
“大帅,城墙已近失守,此处危险,还请大帅中军后移!”
齐默闻言,脚步一滞,仰天长叹道: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说到这里,齐默强定心神,眼中闪过坚毅决然之意,朗声道:
“永州城事关西南防线、我大夏社稷安危,绝不可有失。本帅身负陛下信任,受西南重任,今日纵然局势再危急,也绝不后撤!”
“亲军何在!”
“在!”齐默身边亲兵,顿时振声应道。
“随本帅亲上城墙,杀退云军!”
“杀退云军!”
旋即,齐默抽出腰间佩剑,领着一众亲兵杀上城墙之上。
齐默亲自前来,城墙之上摇摇欲坠的夏军,顿时士气一振,强行稳住了阵线。
狄青领中军亲来永城城下,恰好看到城墙之上,忽然出现一夏军大纛,顿时明了,这是夏军主帅亲临城墙之上。
狄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忍不住抽出腰间宝刀,朗声喝道:
“夏军主帅亲临,本帅又如何能够怯懦?众将士,随本帅杀!”
狄青的性子,本就喜欢冲锋在前。只是他接管邕州大营之后,身负主帅之职,难以寻到机会上阵冲锋。
而今齐默亲临城墙之上,倒是给了狄青一个上阵杀敌的好借口!
一众将领本欲阻拦,可狄青当即暴喝一声,便领着身边亲兵冲杀而去,以主帅之身份,亲自蚁附攻城。
这固然是不可取的,但随着狄青的大纛一至,前线攻城云军眼见主帅至此,士气再次一提,喊杀之声越发响亮。
身为九阶高手,狄青只在云梯之上稍稍借力,身形便直飞城墙之上。
手中宝刀挥舞,湛蓝色气劲化作龙形真气,肆虐而出。浩荡劲力倾泻而出,宛若涛涛江水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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