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现在是否是顾先生你口中值得喝一杯的场合,但我现在确实想要喝一杯了,向有趣的曹老先生致敬,也向强大的克鲁兹女士致敬。当然,也向你举杯,不说别的,至少这一番话,有些雄辩家的气魄。”
电话听筒里,豪哥慢慢的鼓起掌来。
“能够拒绝20万美元的宾利的人,屈指可数。能够仅仅因为心中的坚持,就拒绝300万美元的人,我会表示尊敬。”
“说过了,我喜欢有勇气的人。对他们,我会格外的宽容。”
“嗯,谢谢,不过归根结底,不缺钱的人,灵魂的价码就会更高一点。我是个蛮小市侩的人,从利益得失的角度来说,若是哪天我真的穷的揭不开锅了,或者因为什么理由,真的非要300万美元不可的话。我会去找酒井小姐要的。她真的是个超级小富婆,我也没有那么有男子汉的矜持,实在不行,吃个软饭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顾为经开了个玩笑。
“是您允许我可以说实话的,我希望,这没有冒犯到您。或者,没有让您让手下拿枪爆了我的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千万别冲动,有什么时候您感到了愤怒,我立刻就道歉,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别紧张顾先生,我没有生气,我答应过别人,除非你主动愿意,否则我是不会逼迫你,或者你的家人的。你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回答,就像你所说的……有选择权,善恶才有意义。”
西河会馆中。
豪哥摇了摇头。
“我会一直给你选择权。” “我希望能对视自己爱人的眼睛,我希望能死后坦然的闭上眼睛,世界上如果有天堂,那么我就会去天堂,如果有佛国净土,我就会在里面开开心心的听菩萨讲经。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死后只是一团宇宙中的废热,那么我这辈子也对的起自己,对的起他人,说的真好。”
豪哥重复了一遍顾为经的话。
“你拒绝我,就是因为你认为我是一个坏人是么。是坏人,所以你就不给我画画。”中年人忽然问道。
“我只是洗钱而已,没有做过真正的恶事。其实这个世界上,好人和坏人哪能分的那么……”他想了想,解释道。
“豪哥先生。”
顾为经第一次打断了对方,“您洗钱洗的家财万贯,洗钱洗的住在一座价值几亿美元的会馆里,洗钱洗成了这座城市里说一不二的地下教父。您却要对我讲一通世界上本没有黑白的自我洗白的大道理?”
“Seriously?”
“认真的么?您难道需要我告诉您您是好人,才能获得某种虚假的心理安慰。我还以为,您这样的大枭,至少能够勇敢的面对自己,至少有足够的坚强,去当一条赤条条来去的‘好’汉呢。”
“没有做过恶事?您刚刚还让一位父亲替他的儿子玩轮盘赌呢。您说您的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您的钱洗的再干净,经过了再多道手序,它或许是安全的,但它绝对不是清白的。”
“人可以欺骗别人,可以用金钱买来歌功颂德,买来甜言密语,可人唯独不能欺骗自己。先生,是您允许我可以在你面前,说实话的。”
顾为经顿了顿。
“而实话就是,毫无疑问,教父先生。您就是一个坏人。真正的坏人。”
电话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有那么一瞬间。
顾为经开始有点后悔。
他一时冲动之下,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对方话筒里的呼吸声,已经不像是即将攻击的眼镜蛇嘶嘶的吐信声了。
它粗重的简直像是大暴雨将至前的疾风。
不过,
最终。
“再见,顾先生,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挂断电话前,豪哥只是如此说道。
——
汽车驶过城市的街道。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在从事VIP要员保护的时候,留下来的“快速通过”的习惯。
阿莱大叔不是那种慢吞吞、四平八稳的节油型出租车行老师傅。
他的车开的四平八稳,加速和减速都不剧烈。
但一点也不慢。
阿莱大叔坐在驾驶位后面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车开的很快,尤其是在车马稀疏的半夜时分。
无论路况是否复杂。
这辆老式的二手现代几乎随时都顶在了超速的边沿在跑。
马路两侧街巷里的那些邻居,如果反应不够迅速的话。
当他们听到呼啸而过的车声,再往窗外探头张望的时候,就只能看到长街尽头被夜色与雾气拉的很长的尾灯霓虹。
车厢里的声音有些发闷。
伊兰特不是什么高级的轿车。
这车不至于像自家的那辆老雷克萨斯一样,年纪比顾为经大上了一轮还多,却也没有比顾为经的年纪小两岁。
它除了名字叫现代以外,全车上下都很不现代。
还是那种插CD盘的老式播放器和手摇车窗。
在阿莱大叔花了160万缅币在二手车市场,把它买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跑了接近30万公里里。
非常有岁月感。
跑起来,阿莱大叔的驾驶技术再好,速度快了。
也难以阻挡轮胎高速辗过路面的胎躁声,过微小的沟沟坎坎时悬架的老化金属挤压声,以及车身内部各种塑料件的异响隆隆的传来。
仿佛一首高音和低音彼此交错的奏鸣曲。
倒是阿莱大叔重新整备过发动机,更换了全新的油水,磨损的发动机活塞和正时皮带。
所以引擎听上去,倒是没有太多的杂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