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霖安思考,却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正当不解之际,罪孽却是在旁点破了霖安的心思,也是给出了霖安的答案。
“临死回溯。”
“什么?”霖安不解,故而跪地有问。
“我这一生看似苟活至今,实际上却是经历过无数次死亡。我死在了爹娘离我远去的那一天,死在了卑微求活的那一天,死在了初遇苦难却无依无靠之时,亦是死在了向往学识却求而不得的那一天,死在了浴血江湖的那一天,死在了红颜知己远去的那一天,死在了大婚之日,死在子嗣降生之时...不尽是好的,也不尽是坏的,每当不同于昨日,往往既是一种新生,而新生的另一层含义即是...了却昨日,葬下往日的自己。人们也许会看,看到我这一生战胜了无数坎坷、挫折、雨雪、风霜、苦难、寒凉,但是否真的战胜了它们...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
“看似一条命走至今日,实则是...无数次死亡的积累,才会奠定你今日的模样?”霖安似懂非懂,却也猜测而言。
“我累了,如果你真有这份本事,不妨败我手中长剑,让我了却此生遗憾。”罪孽有言,言中透露着一股感慨、唏嘘之意。
“遗憾?你的遗憾是什么?”霖安有问,虽似废话许多,但也是凭此拖延,致使自己伤势得以愈合。
“我的遗憾是...弃剑苟活,如果你有意,不妨让我这苍髯老狗,如若战士那般,拿着剑,站着死!”罪孽坚声,虽然身为罪孽,却于此刻展露出了莫名的气势与强大的意志。
叮...霖安不曾用言语做出回应,不过却见那血肉模糊的身形未起之时,得见其手中青鸾缓缓滑过地面,亦是在其手中竖起。
当!长枪落地,亦是震地,霖安凭此支撑起自己的身形,亦使一张看不出模样、看不清五官,唯有赤红的脸庞微微扬起。
霖安直视身前罪孽,亦使沙哑之声伴随鲜血同辞口中:“我的朋友啊...很抱歉未在你一次次葬下过往之时对你伸出援手,但我一定会如你所愿那般,用着永不动摇的意志与脊梁,为你铺垫一条通往终结的道路...愿我凭此残躯,成就你那临终之愿。”
“开始了!”罪孽呐喊,也算提醒,且在话音落下一瞬,即见其身形瞬动,不曾冲向霖安,而是于原地一跃而起。人未悬空,而是自然下落,不过在本体尚未落地之际,即见十八岁模样的他,已是于本体中瞬冲而出,且是持剑俯冲而下。
十八岁的罪孽手持四尺青锋,携无上锋寒之芒,正对霖安直刺而来,其速恰似风雷,其威似可贯穿山岳,而在其后,更有数位年岁相似的少年,皆是身穿白袍,手持长剑,正对霖安迅猛袭来。
数位十八岁少年未临,即见霖安挑枪瞬起,看似击于空出,但让罪孽不曾想到的是...一枪虽是挑空,却见赤红罡气瞬辞枪刃,且携疾风迅雷之势,正对那十八岁的自己迎面斩出。
啪!
罡气虽微,大小不过一尺,且与之前罪孽所斩的百丈剑罡毫无可比性,但也是瞬分数位十八岁罪孽的身躯,使其化作烟尘消散而去。而远处刚刚落地的罪孽见状,不仅未惊,反见喜色微起于面,且在刹那回想起往日的自己,也是于霖安这般十八岁的年岁中,掌握了罡气。
所谓罡气,非是灵力所化,非是劲力所化,亦非技巧所成,甚至非是先天所掌。那是后天养成的力量,亦是意志的体现,不存在有或没有的区别,只有是否能够掌握,是否能够运用于战斗中的区别,毕竟意志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是有的,仅是有着强弱不同、大小不等的差异而已。
“枪罡走刺...”
仅是一言,罪孽即是告知霖安,如何使用这意志所化的罡气,而在罪孽话音落下一瞬,即见数位稚年罪孽辞其本体,且是持剑瞬出,似若风雷破空般正对霖安袭杀而至。
纵是身躯已残,却也双手紧握青鸾,且在一瞬蓄势,正对数位稚年直刺而出。
啪!
赤红枪罡瞬出,其形似若枪刃,不仅具备十足锋芒,更是携带无双之势,但...大小也不过是于之前的一尺,化作了四尺的模样,远不及之前罪孽斩出的剑罡那般声势浩大。
纵无浩大声势,也是瞬破数位罪孽身影,使其于枪罡之下瞬碎成尘,其手中长剑亦是瞬间破碎,不过在尚未溃散成尘之际,却是化作片片枫叶破风而临,似若锋刀般斩于霖安身躯之上。
霖安意识已近模糊,周身也是早已力竭,且因鲜血的大量流失致使他周身越发寒凉,纵是双手也是没了知觉,此刻甚是不知青鸾是否还紧握在手,可纵是如此亦是未退,反而是向罪孽逐步逼近。
对于罪孽而言,霖安当下的模样,即是他最为向往的模样,而当下的自己,则是自己最为憎恨的模样。也许对他而言,霖安即是他心中美好的理想,而当下的自己则是此间最为残酷的现实。
是理想战胜现实?
还是现实战胜理想?
罪孽不知,不过却想通过霖安来印证,印证自己的理想是否会倒在残酷的现实之下,也想通过霖安来印证,如果自己不曾败给现实,那么美好的理想是否能够得以实现?
理想、现实,孰强孰弱?
罪孽不再留手,而是瞬起手中长剑,凭借全力斩出剑罡一道,使其化作百丈模样,亦似星辰裙带之形,正对八方扩散,亦对霖安迎面激荡。
霖安见状,即是持枪而刺,致使四尺赤红枪罡辞刃,与青色剑罡瞬间相遇。
啪!罡气相遇,枪罡瞬炸,而剑罡虽巨,却也似若疾风受扰,于锋锐圆盘之状,瞬化紊乱狂拂之形。
剑罡溃散一瞬,即见无序狂风正对霖安迎面而拂,而霖安则是再度挥枪,经挑、斩、刺、扫之式,致使赤红枪罡接连辞刃,而自身亦似灵燕逆风扶摇,亦似流水倒流山岗,于溃散的剑罡之下,正对罪孽逼近而去。
本以为已是临近罪孽,却是不曾想罪孽虽是未退,却是再斩剑罡一道,使其如若遮天浪潮,正对霖安迅猛而至。
啪!霖安横枪抵挡,身形虽是未倒,却见剑罡抵枪、经久不散,其上散发出的劲力不仅使其双臂瞬炸,亦使其身形在地横移,直至百丈开外方才止驻。
噗!剑罡虽散,霖安却是再度咳血,若非青鸾支撑身躯,恐怕即要再度跪倒于地。
纵观广场,霖安在南,罪孽在北,相隔百丈有余。霖安意识模糊,却是侧首看向了一旁的高台之上,那似若烛台般的长剑之上,蜡烛也不过是燃烧了三分之一的模样。
罪孽无动,似乎知道霖安在看什么,同时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弱点又是什么,但...罪孽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罪孽很是清楚,只要是人都会去想,吹灭一根蜡烛,远比战胜强敌更加轻松,但罪孽也很是清楚,就当下局势而言,选择吹灭蜡烛无疑是一种聪慧之举,而选择战胜自己自然也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但罪孽也很是清楚,霖安是愚蠢的,而愚蠢的他,纵是想到了聪慧之举,也绝对不会去做。
事实证明罪孽是对的,霖安的确不大聪明,仅见其立身广场之上,意识亦是越发模糊,眼皮也是越发沉重,但那满是血污的嘴却是微微开合,散发出了唯有自己才会听到的声音...
“吹灭一根蜡烛很是简单。”
“磨灭一份意志却是艰难。”
“我有我的理念与信仰。”
“你有你的意志与思想。”
“战胜对手的方法有很多种。”
“但得到胜利的方式却仅有一个。”
“便是将意志化作锋刀,斩破敌人的思想。”
“将理念化作旗帜,插在敌人的信仰之上。”
“吹灭蜡烛不算本事,有本事就让敌人倒在我的锋刀之上,让敌人...葬在我的...旗帜之下!”
长枪紧握,霖安瞬动,身似惊雷横空,亦在横空一瞬而转身,致使枪随身动,身随意动,动若惊雷,转似流水,于刹那瞬出似若浑然天成,致使赤红枪罡如若轮盘亦似星裙,以自身为中心,向外宣泄、扩散。
长剑紧握,罪孽瞬动,身似光影鬼魅,亦在霖安转身一瞬而使手中长剑挑斩而出,罡由意凝,意随身动,动似暗影,速若光电,刚猛霸道如若开天辟地,致使青色剑罡亦如轮盘似星群,以长剑为中心,正对赤红枪罡宣泄而去。
霖安瞬临,罪孽瞬至,二者携罡,于刹那相遇,亦于刹那而分。
枪罡赤红,似在十丈。
剑罡青色,足有百丈。
百丈剑罡瞬淹枪罡,赤红枪罡宣泄八方,亦将百丈剑罡撕碎。
罡气四散,如若疾风狂乱,亦似风暴狂拂不止,而霖安于风暴之下亦似山岳,不动不摇,不倾不倒。
霖安血色,周身亦是不见丝毫完好,却也背对罪孽屹立远方。
罪孽亦是背对霖安,四尺长剑依旧紧握在手,周身白衣也依是似雪无瑕。
二人无动,却在罡气消散止息一瞬,而见血色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