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私盐风波

    清光绪二十一年，四月。

    日头明媚，却并不暖人。

    贾婉兮瘫坐在一张竹编摇椅上，于日光下闭目养神，等着下面的人来向她禀报情况。

    有人跑了过来，躬身在她耳边，支吾着道：“大小姐……”

    贾婉兮也不睁眼，懒洋洋地道：“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这人叫阿光，是贾家的长工，小心地道：“库里多了……一万引私盐。”

    一万引？！贾婉兮心头大震，蓦地睁开眼，蹭地站起身来，冷声道：“带我过去看看！”

    盐商行盐，须得有盐引，再以盐引到盐场领取额盐。若是超额夹带，那就是私盐，一旦被缉私营查出来，轻则上缴罚款，重则有牢狱之灾。

    贾家经营盐行已经数十年，此次贾婉兮就是代表贾家收取额盐，却不料会碰到这等不要命的事。一万引！这么大的数额！究竟是谁偷摸着进了这一批盐？！

    这偷进私盐的不是别人，正是贾家通达盐栈的两朝元老，如今的三掌柜胡峰。

    “胡叔叔，多出来的私盐你得退回去。”贾婉兮不容置疑地道。

    胡峰已到天命之年，对贾家老爷以及太老爷都有救命之恩，不太把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笑着道：“大小姐，哪家盐行不搞夹带？若是都退回去，咱们盐栈还赚什么？”

    这个老糊涂！贾婉兮耐着性子道：“就算带私盐，那也不是这么个带法。一万引啊，胡叔叔，这可是将近四百万斤的私盐，就算咱们的货船能装下，掣验关怎么过？缉私卡怎么混？”

    胡峰轻蔑地笑道：“大小姐，你这第一次出门领取额盐，不懂盐行的规矩。放心吧，到时候上下打点好了，这缉私卡好过得很。”

    贾婉兮冷了脸色，道：“胡叔叔，我敬你是长辈才来通知你一声，这批盐，我是一定要退的。”

    胡峰瞪大了眼睛，道：“盐已经买进来了，你要怎么退？这账都交接清楚了，你当那些盐户会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

    贾婉兮脸色更冷了，道：“这么大一笔交易，胡叔叔也不给我打声商量。”

    胡峰不以为意，他本就觉得女人不该染指生意上的事，笑道：“老爷吩咐我好生帮衬大小姐你，我自然谨记在心。这些生意上的事，你不太懂，我看着行，就先做下了。”

    “胡叔叔怕是没听明白，”贾婉兮冷笑道，“我爹叫你帮衬我，不是叫你拿主意。这次行盐归我全权负责。我不管别家盐行是个什么情况，但我们通达盐栈一引私盐都不能进。”

    胡峰面色铁青，这小妮子是要跟他摆谱啊！以为在盐栈替老爷经营了几年，就真能对他指手画脚了么？

    贾婉兮不再多言，出了门，吩咐阿光叫人去处理私盐。

    可谁知道，隔了会儿，阿光回来支吾道：“大小姐，这盐仓的伙计……都不听我的。”

    阿光是她的人，代她传话，不听阿光的，那就是不听她的。贾婉兮面色微沉，动身去了盐仓。

    到了那儿一看，这些帮工对贾婉兮这个主子表面上倒是够尊敬，可一提到私盐的事，就装聋作哑，没人愿意站出来替她处理。

    这显然是受了胡峰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