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意冷,早知策论和杂文试都改了试题,还不如专心学业,说不定更能取得好成绩。
三场试罢,要二十日后才会公布取中名单。不少人灰心丧气,自觉取中无望的人,打理行装准备返乡。
自有人愤愤不平,认为被人戏耍,而此时有流言传出,之所以策论和杂文试更换题目,是朝廷官员与世家门阀联手,有意排挤寒门试子,让门阀子弟取中。
人在愤怒之下容易听信流言、失去理智,那些寒门试子相互串连聚集,雍州科举试子请愿的故事他们知晓,若是榜单公布多是门阀子弟上榜他们也要前去宋公府请愿。
王韶之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抓了不少造谣生事的人,审讯
后发现并非雍州暗探,只好威吓几句放人,结果局面越发难以控制,寒门试子的怒火逐渐郁积,已然发生多起寒门子弟与门阀子弟争斗的事件。
刘裕收到奏报,亲自驱车前往刘穆之府上探病问策。刘穆之斜倚在病榻上,面色潮红、身形削瘦,咳声不断。
听刘裕讲完科举可能引发的风潮,刘穆之喘息道:“此次应试之人太多,愚因疾未能始终关注此事,出了疏漏,让主公烦忧,愚之过也。”
刘裕叹道:“道和染疾,难以理事,愚如失臂膀。愚之所以让季恭接手科举之事,除了季恭是圣人后裔外,还有便是士深(袁湛字)顾及家族,处事难称公道。不料士深因此生出不满,暗中掣肘季恭,致使科举试题泄露,引起事端。”
刘穆之捋了捋枯乱的胡须,微闭上眼想了想,道:“主公本意是选用寒门试子,反而惹起寒门试子不快,解铃仍需系铃人,还是要从寒门试子身上着手解决。”
刘裕替刘穆之掖了一下漏风的轻裘,端坐静听。
刘穆之先问道:“此次科举参试之人多达一万五千余人,主公准备从中取用多少人?”
刘裕应道:“愚本意取千人左右,现在看来要增至一千五百左右。”
刘穆之兼着吏部尚书,知道一下子增加一千多名官吏对朝廷来说是不小的负担,眼下国库空虚,如何安置这么多官员,便连官俸都难以筹措。
四月,刘
裕回到建康后,以“延误军机、私通叛逆、骄纵贪侈,不恤政事”等理由,罢免或处死不少皇族或门阀士族出身的官吏,吓得不少门阀子弟主动致仕,为此次科举取士腾出了不少位置。
即便如此,仍是僧多粥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寒门试子欲图闹事,无非是担心取录不公,说到底是担心被门阀子弟挤占他们的入仕之路。”刘穆之分析道。
刘裕苦声道:“愚问过季恭,从科举答卷情况来看总体上门阀子弟的学识要胜过这些寒门试子,即便按实取录恐怕门阀子弟也要占大半。”
刘穆之道:“杨安玄在襄阳科举时分进士科和举人科,将进士科置于举人科之上,其实便考虑了士庶之争,进士科取录人数远少于举人科,让寒门试子无话可说。主公取消进士、举人之别,将士庶混杂在一起,矛盾在所避免。”
刘裕道:“愚考虑控制士族子弟得中的人数,允许落榜之人推选代表查阅试卷,尽力平息风波。”
刘穆之道:“这还不够,主公还需对落榜之人加以安抚,不妨等来年再行开科。主公有意发展教育,不妨学杨安玄命郡县兴学,让这些人前去教授蒙童,修撰典籍,声称在这些人中选拔儒官。有了盼头,闹事之人便会少些。”
“还有,取录名额不妨拿出多数按州郡分配,魏、秦等国也不妨给出些名额,这样雨露均沾,矛盾转为
州郡内部试子相争,朝廷的压力又能减轻些。”刘穆之眼中闪着厉芒。
刘裕点头笑道:“道和此议甚好,愚回去便与季恭讲,命人把取录的章程广而告之。”
刘穆之急喘了几声,又道:“试题既有泄露,舞弊在所难免,主公不妨借机惩处些官吏,再抓拿几个不肯罢休的试子,声称追究那些得了考题作弊之人,相信晓之以理、施之以威,仍敢闹事的人便不多了。”
刘裕喜道:“道和之策可解吾忧,你安心静养,愚知道该如何做了。”
榜单尚未公布,取录的方法先行公之于众,得知科举准备录用一千二百人,多数名额按地域以及州郡参试人数的多少进行分配。果如刘穆之所料,试子们纷纷自争起来,首当其冲便是来自雍公治下的试子,若按这个章程,他们分配到的名额远不如徐、扬、江、豫的士子。
七月十四日,榜单贴在宣阳门城墙上,扬州试子顾练、豫州试子殷朗以及魏国试子柳朗名列前三。这三人在京中都是声名显赫之辈,才学为众人所知,榜单上录用的人都是有才之士,众人看后多称公允。
紧接着,廷尉以泄露考题、徇私舞弊的罪名处治了一批官吏,军情司以雍州暗谍的名义抓捕了十几名准备闹事的士子,国子监祭酒应洪转任庐陵太守,太学祭酒戴敦告老致仕。
丹阳府开始整顿京城秩序,未得中的试子纷纷离京,一
场风波看似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