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旧日事

    贺青川左脚抬起，又缓缓落下，双臂同时环抱成圈，只见他周身三尺内的黄沙陡然而起，形成一道黄色的珠帘，横亘在他和叶衾寒两人之间。

    由黄沙形成的珠帘在空中肆意变化着诡异的形状，随着贺青川青筋暴露的双臂摇摆而动。叶衾寒一动不动，他自信在贺青川发出攻击前，他所在的这个距离可以躲开贺青川的一击。有时候先下手的并不一定能成功，反倒可能会率先暴露出自己的缺点。那黄沙忽而转化成一条长矛，被贺青川右手握住，回身斜刺，长矛所过之处，犹如起了一阵旋风，将地面的沙石不住卷起收缩至枪身，朝着叶衾寒胸口紧刺过去。

    叶衾寒双臂运力，手中赫然多出一把气刃，只是这气刃说刀不是刀，说剑又不像剑，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叶衾寒对于内功外化的功夫还是欠缺火候的。气刃高举，对着直刺的长矛一举劈斩了下去，长矛遇到阻力立即像水一样倾泻开来，叶衾寒手中的气刃根本没觉得丝毫阻力就像下直接劈斩过去。初时叶衾寒还心存得意，不过气刃刚行至半，叶衾寒就暗道糟糕，想要抽身而回已然不及。之间那如水的长矛在经过叶衾寒的气刃后，立即又恢复成形，迅捷的抵在了叶衾寒的咽喉处，而叶衾寒的气刃将那长矛斩成了两段。不过贺青川并没有在另一端，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叶衾寒身后，那抵在叶衾寒咽喉的长矛，虽然是由黄沙组成，不过它似乎比精钢铸就的枪头还要锋利许多。

    叶衾寒一动不动，咽喉处的长矛彼端虽然没有被人握住，但叶衾寒清楚的明白，以贺青川的内力而言，想控制一条长矛再容易不过。对于这种功夫，就叶衾寒的内力而言亦是绰绰有余，只是叶衾寒是其他方面的欠缺。

    “你功力固然深厚，可对敌经验的拿捏与判断还是有所欠缺。”贺青川长叹一声，抵在叶衾寒咽喉的长矛随即变换为黄沙，洒落下去，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可就是这刹那间，很可能就会要了叶衾寒的性命。

    “前辈，你为何不杀我？”叶衾寒不解，自己几乎在一招间就被打败，为何贺青川不直接杀了自己为他儿子报仇呢。

    贺青川仰天苦笑，凄凉的声音在荒漠上回荡，经久不停，有无奈，又有不甘：“若非叶子胜当年曾救过我一命，你觉得我会不杀你吗？”

    叶衾寒震惊不已，他着实想不到自己父亲还救过贺青川一命，难道这就是贺青川不惜与武当翻脸也不去参加除魔会的原因么。

    贺青川浑浊的双眼中似乎在透出光亮，他的思绪像是在飞转。贺青川的记忆跨过了与叶衾寒之间的仇恨，转而回到了多年前：“当年的翡玉阁都知道有八人共同创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是潜伏在那些江湖游侠中的一个而已，我们八人信心满满，想要建立起一个没有歧视，没有贫穷，没有偏见的世界，我们希望所有人都互助友爱，路不拾遗，鳏寡孤独均有所养。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当时都相信可以牺牲掉一部分人，可我们的努力最终遭来的不过是整个江湖的唾弃和围攻。”

    这更让叶衾寒震惊，创建翡玉阁的八人竟然其中一个是贺青川，而且翡玉阁建立的初衷竟然是那么的美好，只是他们的手段，就连叶衾寒也觉得很是不妥。通过牺牲他人的方式来达到自身的目标，无论这个目标显得多么的伟大正确和光荣，也掩盖不了在实现过程中的卑劣。

    “我爹死后，都说创建翡玉阁的八人全部死去，独独你安全活着吗？”叶衾寒有太多的不解。即便心存疑问，叶衾寒也对贺青川是有尊敬的，特别是在知晓他与自己父亲曾经一起做事之后。

    “后来，你父亲感觉到翡玉阁目标有些不对，就找到我说出了心中的郁结。”贺青川慨叹一声。“其实从江湖上开始对我们滥杀无辜反感后，我就曾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我只是潜藏于江湖游侠中的人，没有公开杀过一个江湖上的人，我说的话只是遭到他人的反对而已。”

    贺青川好像抛却了叶衾寒的杀子之仇：“当子胜秘密来找我时，我还是很欣慰的。觉得有人能与我站在一起就能去说服赤峰罢手，谁知那个时候，赤峰突然失踪，江湖上针对你爹的除魔会悄然而生，而连你爹的藏身之处都给找了出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有了你你爹才故意暴露行踪的。不过当时另外五人都认为是我出卖了你爹，也都认为是我害了赤峰，所以就联手来取我性命，就是那危急时刻你爹出面以自身性命担保才救了我。第二日，武当掌门孙慕侠和良傲天共同邀请我加入除魔会，我断然拒绝，准备远离江湖时被武当弟子围攻，索性之下我就来了个诈死，带着妻儿远离了江湖。”

    之后，翡玉阁的另外五人尽数或病死或被人杀死，没有一个活下来。贺青川消失后，仍暗中与段星宇保持着联系，对于段星宇秘密加入新建翡玉阁之事，他自然不知情。贺青川将儿子送到逍遥岛后，哪里料到会被叶衾寒杀死，其妻经历丧子之痛病逝后，贺青川顿觉生无可恋，要不是想着为子报仇，他也早就撒手而去，为子报仇成了贺青川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世事无常，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杀害段星宇的凶手叶衾寒再次现身江湖后不久，叶衾寒是叶子胜儿子的说法就传到了贺青川的耳中。初时贺青川还在期盼着那只是传闻，传闻多数都是假的，但随着后续事情特别是赤峰的重现江湖后，叶衾寒是叶子胜儿子更加的坐实，贺青川那时候便知自己不能再去为儿子报仇了。接下来两三年他加入了乌衣门，谢飞燕看其年迈便就只让其做个打杂之人，昔日豪杰沦为一个乌衣门中最低等的人，恐怕这是贺青川为了折磨自己而做的选择吧。谁又能料得到，本打算以下人之态度过余生的贺青川，又在乌衣门中遇到了叶衾寒，他虽然清楚明白不能杀叶衾寒，不过丧子之痛像是一被压抑的火苗，叶衾寒的出现即便是零星之火，也瞬间把贺青川心中的怒火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