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我原本想……谢道士不生事,就由着他们在船上。但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我不能坐以待毙。就只好鱼死网破。”
李云心轻轻地“哦”了一声——仿佛也略有些失望。
想了一会儿,又道:“陆兄有这样的心思,官军必然也有防备。一百个官兵,如果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只怕船上两百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陆兄打算怎么办?”
陆白水沉声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唉……李兄。”
叫了这么一声,欲言又止。犹豫了两三息的功夫,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李兄。就像你从前有事瞒我一样……我也有事瞒你。你我的身份、立场……本不该相交。但造化弄人啊……竟然真觉得意气相投、可以做朋友。”
“我实际上,是……是……”
说到这里,终究没有再说出口。在栏杆上狠狠一拍:“嘿!总之我不会害你就是!”
李云心略沉默一会儿,终究摇头笑了笑:“如果真是那样子,陆兄不说,我也就当作不知道。但现在既然说了——我又怎么能当作不知道?陆兄——”
他话说到这儿,却忽然听到船楼下、甲板上,那些人又聒噪起来。
疑心是那什么海线又出现了,于是抬眼看。却发现海沧号变短了些。
这是第一个印象。再细细一瞧——不是变短了,而是转向了。海沧号在艨艟号的右边。这时候,转了向、直往艨艟号这里来了。
两艘都是巨舰。为了避免航行时的水流扰动,离得是较远的。今天天朗气清能看得清甲板上的人影,前几天海上稍有些雾气,就只能瞧见个轮廓了。
但距离虽远——倘若海沧号全速往这边驶过来,两船接舷大概也只需要一刻钟再多些时间罢了。
这种三桅巨舰航行主要靠海风。然而也有桨——是从船尾探出来的、每边三个的巨型桨叶。平时收在船腹中,需要人力机动的时候才放下来。每一片桨叶由十个人驱动——人力通过复杂的齿轮结构传递到桨叶上,推动巨舰向前。
但也能起到辅助作用罢了。为的是一旦运气不好、遇到一连数日都没有风的海域,好可以这样子慢慢地划出去。
如今沧海号船尾的六片桨叶都放了下来,卯足劲儿地上下翻飞、好让巨舰行驶得更快。
艨艟号甲板上的这些人瞧见海沧号往这边走,便聒噪——想要过来做什么、是不是要送来什么东西。可如此聒噪一会儿……却都意识到一件事。
倘若艨艟号与海沧号都不转向、且都保持目前的速度……
最后海沧号将一头撞上艨艟号的船腹!
两艘渔船如此撞上了都是难以承受的事情,何况这么两艘巨舰呢?
——它们从前可是海盗的战船,是有冲角的!
更要命的是——海线刚刚消失。
这意味着至少在两个时辰以内,这片海域里的海水都有可怕的剧毒。倘若被那海沧号撞中了、船进了水,可没法子修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水越积越多,或者弃船逃生了!
然而弃船也是上小船。那小船在海水中颠簸,溅上毒水是必然了,仍是死路一条呀!
意识到这一点,甲板上那些人立即惊慌起来——就连谢生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他的修为速度虽然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但毕竟也刚刚只是虚境罢了。修到了化境才有御空而行的能力,且还没法持久。这艘船被撞沉了,他只能试着杀去海沧号。以他如今的实力,平定海沧号上的“叛乱”是可以做得到的……然而人命只有一次。万一不慎被溅上了毒水,他也要交代在这里。
李云心转脸看陆白水:“这是你的法子?”
陆白水盯着谢生和他身边的亲兵,叹口气:“李兄说的不错。一百个官兵难对付。所以得先叫他们乱起来。海线出现得正是时候——他们乱起来了,注意力都在海沧号上,我们才好下手。”
这话说完,那总督府的亲兵旅帅便带了几个护卫打二层船楼里出来了。往下看了几眼、大叫几声。问出了什么事。甲板上的兵也大叫着回了——便有更多的人听见。
那旅帅听出了这种事登时大惊。左右一看,看到了也在二层廊中的陆白水。脸色一凛,抓着腰间刀柄便大步流星走过来。在陆白水身前两三步远处停下、瞪着他:“陆船主,怎么回事!?”
陆白水也皱眉:“旅帅问我,我问谁去?!招募来的海员本来就是一群亡命徒……我怎么想得到亡命到这个份儿上、在这时候反了水!”
那旅帅大怒,将一对一字浓眉拧起:“你招来的人,你不清楚么?!你——”
陆白水冷冷一笑,打断他:“我招来的人?这位长官,你既然在总督府任职,又陪那位道长来海上,想必也是都督的心腹——这群人是不是你们从牢狱里放出来的、是不是你们安排他们上我的船,难道自己不清楚么?”
旅帅一愣。
陆白水便又哼一声:“你我都不是蠢人。没出这种事之前我可以做装作不知道——就当破财免灾,百多万银子就当孝敬都督了。到现在么……哼,咱们这一船的人能不能活命就看贵官的了。那艘船上难道没你们的人?”
到这时候……两艘船上,四五百人,可谓是关系错综复杂极了。
在李云心这里,有共济会的人,有木南居的人,有谢生的人。
听眼下陆白水说,里面却还有官府安排的囚犯、官府官兵的细作。以及陆白水安排的人——
当真是一团乱麻了。
但陆白水所说的这些事,显然也是实情——那旅帅被他说中了,一时间哑口无言。
吹胡子瞪眼憋了好一会儿,破口大骂:“他妈的,你嘴巴倒是厉害!老子过后再找你算账——现在怎么办?!赶紧转向调头!”
陆白水不笑了。冷酷地看了这旅帅一会儿,哼一声:“现在?”
“哼……海沧号显然是早有准备。咱们这时候调头,未必避让得过。贵官如果还想活命,最好现在把手底下的兵都叫起来——咱们的船真避让不过被撞上了,海沧号必然还要往后退。那时候就是接舷战——能杀上去、夺了海沧号就能活命。”
“要不然——咱们都带着各自的心思,死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