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那两位师弟已经入魔,大肆搜捕云山之外的修行人。我哪里敢在陆上待呢?于是一路往海里来。就在快到东海边的时候,又被真武子给撞见。一追一逃,一直逃到了这大洋的尽头。走投无路,只得遁入弱水了。”
李云心点点头:“的确没有别的去处了。”
但他意识到,有关当年在云山之内发生了什么,这位万年老祖语焉不详。
说是因为“自己给两位入魔的师弟说了些好话导致被疑心”。如果是一群凡人,这种事情说得过去。可当时在云山之内的应当都是玄门的精锐了。这些精锐懂修行,难道只有他能看得出那两人“或许有救”么?
该有隐情。
但眼下不是追问隐情的好时机。于是李云心将疑问暂记下了。
“你该听说过,弱水可以禁绝神通。”万年老祖沉声道,“往弱水中深入,神通便会渐渐消退。那时候真武子的修为远胜于我,我只希望弱水能叫他知难而退。但我这位师弟,或许是心里有从前的旧怨,竟尾随不放。我只能越走越远。”
“我的神通减退,真武子的神通也减退。等到他觉得再往前、就真没法子离开弱水的时候,到底是不追了,返身回去。可那时候我已经没法子回了。弱水当中有什么东西能够慢慢禁绝妖力、灵力。倒不是说走得越远这禁制之力就越强。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那禁制之力慢慢往身体当中渗入,实际上是在弱水中待得越久,神通就越弱。”
“那时候我如果回头,必然会在离开弱水之前灵力全失、沉入海底。弱水不能载物……我可能得在水下走上个千万里,才能回到洋上去。”
“其实如此也不是不可接受。但就在我两难的时候,竟在弱水中看见一座岛。”
李云心轻声道:“就是如今无生仙门在弱水中的驻地?”
“正是。”
“那么如果不方便细说,老祖就略过吧。”
老人却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弱水中的那座岛,同蓬莱、方壶、瀛洲一样,都并非寻常的海岛。位置不定。龙王真想找,也未必找得到。”
“我上了那座岛,想着歇息片刻再做决断。可这一歇,就歇了几个月。岛很大,上面什么都没有——平滑如镜,坚逾精铁。我歇了那几个月,想明白一件事。”
“玄门我是难回了。逃出云山的时候,我很是杀伤了一些人,必然结下仇怨。只怕那时候在他们眼里,我也和真玄子、真武子一样入了魔。”
“可真玄子、真武子知道我进了弱水,也许就在外面等着我。我出去了,岂不是送死。”
“再有……我当时已经两千六百岁了。我是希夷玄妙境界……活到两千六百岁,已是罕见的长寿。如果修为再没有精进,羽化也就是几十年间的事。”
“如此一想,觉得陆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至于天人……我那两位师弟几乎杀上云山天人还不露面,我对他们也头一次起了疑惑。”
“如此,打算在这岛上等死。”
“这一等……等了一百多年。”万年老祖微笑起来,“龙王可知道,为何玄境修士寿元难过三千么?”
“因为灵气过度充盈。”这个问题,李云心此前思考过。因而如今答得顺畅,“肉身淬炼的速度跟不上灵气充盈的速度。玄境修士体内的经络无时不刻不在吐纳调息,想要停止这种调息唯一的办法就是散功。可谁修到了玄境,会为了活命自毁雪山气海呢。这可就再没有从头修行的机会了。”
“正是如此的。”万年老祖点头,“我的寿元只剩下数十年……却又活了一百年!且越来越感到头脑清醒!再回想从前修行的日子……才惊觉自己是将活生生的人修得浑浑噩噩了!”
“打这时候起,我头一次意识到天人所传的功法或许有问题。在我之后四万年的修行人大概少有这种念头——因为后来天心正法已经日趋完善,绝少出现疏漏了。且人摒弃情欲也是渐进的过程。他们放弃掉一些心里的东西,身体就会更强大些,两者相互影响,便将他们的疑虑洗去了。”
“唉。其实何止修行人如此,凡人何尝不是如此呢。以人心里的东西换来权势或者荣华……世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总之,我猜或许正是因为弱水禁绝了我的灵力。灵气既然不能继续在体内充盈,我自然不会死。玄境的肉身又近乎不坏……这肉身也就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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