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那阁楼三檐两层,坐南朝北,四周无围墙环抱,独立内院中央,仍旧通过游廊与五间正房相连。整个楼体,都用木结构互相拉结,靠底部十六根粗壮的木柱支撑。
底层,是拱斗八卦顶,中间四根通天大柱直通阁顶,连接整个梁架。可谓结构大气,式样精妙。
可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棕褐色的木色油润得很,迎着阳光居然有金光闪闪的效果。而且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木料的香味。
再一细看,整个阁楼居然没有一处彩绘,除了木雕,最多只是经过“烫蜡”。
这时,洪禄承就觉出此楼大约是金丝楠木来了。这是因为金丝楠木的木料本色就是最高装饰,是任何人工装饰永远无法企及的。除了这种木头搭盖的建筑会如此质朴,再无其他。
这他还能坐得住吗?不同于一贯主理内宅事务的王蕴琳。过去家里家外,跟营造厂打交道可都是他来办。他如何不知,大料的金丝楠木从清代起就已经绝迹了。这就是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来,洪衍武是哪儿弄得这种木料啊。
得,好嘛。这下老爷子彻底被惊着了,打来了之后就没帮上老伴儿一点忙。这一上午就光在这儿转悠,琢磨这阁楼了。
事实上,他心里有事儿,又不敢跟王蕴琳说透。连中午吃饭都有点走神。只可惜门被上了锁,他想进去看看却不能够。
等到午后洪衍武和陈力泉带着一条羊腿和不少蔬菜回来的时候,早等急了的洪禄承,也不等儿子把东西放下,就把他们堵在厨房里,先问起这木料的事儿来了。
洪衍武也没隐瞒,一五一十把事儿经过给说了。跟着还去把单先生和王汉平写的证明给拿出来了。
而洪禄承听了这离奇的经过之后,看着书面证据,是老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这不奇怪啊!洪禄承怎么也没想到,这镇守了京城东方好几百年的镇物,会这么阴差阳错地变成他家的阁楼啊。
况且照洪衍武的话儿说,不用这木头还不行了,否则这京城的“神木”就彻底废了。这事儿让人怎么琢磨怎么有点“命该如此”的感受。
可东西虽然是宝贝,但是福是祸说不准啊?
洪禄承的看法和洪衍武一样,这“神木”就不是一家一户能独占的。再有,靠这个就能镇宅保平安之说,那仅是民间传说,做不得真。弄不好,以后吃倒账,那麻烦根绝不断啊。他们这样的家庭承受得起吗?
所以思来想去,洪禄承就对洪衍武说了,这件事就别告诉任何家里人了。对外更不能声张。如实在有人问起躲不过,就说这用的是“桢楠”。这样把木料降低到普通楠木一级,总可鱼目混珠,敷衍一番。
洪衍武点点头,可跟着又把父亲带到了阁楼,打开门锁进去后,洪禄承这才发现一层当中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大圆木墩子。那平面足能当一个能坐下十六人的餐桌用。
这时,洪衍武就又说了。
“爸,您看!这个就是‘神木’的最后一段圆木了,本来还存下来另一个的。可惜被王汉平这个老木匠给开了料,打了屋里的‘落地罩’和一个‘架子床’。非说那床冬天睡着温润,借此要酬谢我。要不是我拦着,恐怕连这个也让他给做了家具了。所以等回头您搬进来,睡上金丝楠木的床,可别再问我哪儿来的了,我妈要问,也得靠您打掩护了,我先跟您知会一声……”
洪禄承听了半晌无语,看着眼前这仅存的一截圆木,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这个儿子真不知道是什么脱胎的,怎么邪性事儿都发生在他身上呢?这不,今天又让他心惊肉跳了一次!
当然,倒不能说他又办了坏事。这是积功德的事儿,不这么干,京城的宝贝就毁了。
另外,谁又有这么大的福气能拥有‘神木’盖的楼,睡上金丝楠木的架子床啊?
可世上的事儿很难说,有时候事情是会因流言黑白颠倒的,好人未必得好报!
而且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正因为这些物件儿都太宝贵了,才让他怎么都心里打鼓,心神不宁啊!
好在儿子明理,就没打算把这东西据为己有,只是行权宜之计。真要国家日后过问,大不了再捐给国家呗。
哎!其实与什么“神木”镇宅相比,家事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气啊!
而和忧虑重重的洪禄承完全不同,下午三点半洪衍茹放了学,直接去“140中学”对面的“万寿西宫”幼儿园接了洪钧。
当她们一起来到这儿的时候,那可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