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儿所里教的那些东西曲调优美,思想进步,有教育意义。
但它们却始终伴着一代又一代京城孩子长大。哪怕人老去了,而这些东西却永远长不大。
它们也只有用京城话说唱起来才会那么活泼动人,才能那么撩拨人的心弦,碰撞到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看似没用,其实也有用。这些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完善人的情感,承载人的记忆,永远保留住一份家的感觉,一份儿时的纯真……
不过话说回来,世上的事儿似乎永远没有尽善尽美,人人满意的时候。
虽说洪衍武帮水清解决了一系列的大麻烦。他和陈力泉从此每天准时无误地替水家接送孩子、哄孩子、逗孩子,给孩子买零食玩具。
可还有一个人对此事有极大的不满意,那就是一向不怎么回家的水澜。
这丫头对洪衍武和陈力泉打小就没好印象,到现在也是不拿他们当好人。
她回来那天,跟母亲和姐姐一块聊天,知道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儿,没怎么表现出替水清高兴来,反倒非说俩人肯定没安好心。
说这么卖好,不定算计家里什么呢。让家里人少跟他们打交道。
这回别说水清了,就连水婶也有点听不下去了。俩人一起都说洪衍武和陈力泉帮了他们那么大忙,现在也真是挺辛苦的,没功劳也有苦劳,背后这么说人家不合适。
水澜却又说,“那俩可是劳改犯,咱们家可全是大姑娘,天天这么来往,有好说的没好听的。你们就不替名声想想?再说了,坏人能看出来啊?那还怎么干坏事啊,都会隐藏,懂不懂?”
哎?这几句牵扯到名声上了,倒是终极武器,算是又把水婶拿住了。
水婶属于没主心骨儿的,耳根子一犯软,这就又转弯了。当场就跟水清商量,说要不接送孩子就不求洪衍武他们了。干脆每天让水庚生骑车跑一趟好了。
这给水清气的,忍不住又要恼怒地掰扯起来。可后来一想洪衍武教给她的那些道理,觉得吵只能让事情变坏,也就把气强按下来了。
也是一直隐忍到水澜回去上学了,这才做水婶的思想工作。
“人正不怕影子歪,我不怕。别人要嚼舌根子还不容易。您忘了当初周围邻居怎么传我闲话了?那时候咱们家倒没跟小武他们来往,还有居委会作证呢。可又怎么样?反倒还是小武他们帮咱们平息谣言的呢。我大学里发生的事这还近在眼前呢,同样是这样啊。”
“妈,咱看人得看行动啊,别听风就是雨的。您自己想想看,从最早送东西,到后来办奶,办户口,又给我办证书找工作,到今天送孩子回家。哪一件事人家不是别无所求的热心付出。小武和泉子帮了咱们那么多,可没提过一点要求啊。”
“难道他们这样的人不比那些借点东西,就天天嘴里念叨的人强吗?难道不比那些天天在咱家后头嚼舌根子的人可信吗?总不能受了人家这么多好处,如今咱们还反过来防着人家的道理吧?这不是把事儿办拧了嘛。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那多伤人啊。下回遇见难处,还有谁肯帮咱们呢?”
“你们再想想看,水澜她一个月也不见得回家一次,她知道什么?您听她一句话就把我爸每天中午排上任务了。我爸能乐意吗?水澜她了解小武和泉子现在什么样吗?人家俩人儿不但是食堂五级工资的大师傅,还上单位荣誉榜了,年底就是‘优秀工作者’。何况他们和杨卫帆还是朋友呢,跟咱们片的民警也关系好着呢。这样的人能是坏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街坊四邻谁背后也不说小武和泉子的坏话。干嘛咱们要这样呢?”
这么着水婶心里又定下来了。她还挺不好意思地解释。
“清儿啊,其实我也不是怀疑什么,关键不就觉着小武和泉子现在都没对象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妹妹可是个局长苗子,咱家可就指着她了。只要小武和泉子别瞎惦记,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水清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妈啊,您这真有点自以为是了。说真的,我要是男的,才不会要水澜呢。脾气大不说,什么不会干,还爱瞎指示人,难道娶回家做王母娘娘供着吗?”
水婶当然又不爱听了。而她也有急智,说不过水清,就提另一档子事。
“清儿啊,别说你妹妹了。我倒要说说你呢。老大不小了,现在又上了班有了工作,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啦?你们单位有几个大学生啊?干部有岁数相当的没有?哎,听说你们厂子盖自己的职工楼呢,那双职工分上房的可能性肯定就大啊,你可得抓紧点儿。你妈我还没住过单元房呢……”
这下真换水清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