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范增所居的军帐中,楚军仅有的几个随军医师却是焦急的进进出出个不停。
范增,自从一早昏迷后便一直没有醒过来,中间甚至数次几近没有了气息。
“将范令尹的嘴扒开”
一名大夫一手端着刚刚熬制好的药液,对着一名侍候在一旁的军士命令道。
那军士赶忙用力将范增紧闭的嘴巴摆开一条缝隙,这大夫借着这一点的缝隙将药液一点一点的倾倒进了范增的嘴中。
虽然这一举动在这医者的理解中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范增现在的情况,明显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药石无所医的地步了。
如今不过是一口气吊着尚没有咽下罢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永远的闭上自己的眼睛。
“咳咳……”就在这医者以为范增已经不可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刻,突然被药液呛了一口的范增剧烈的咳嗦了起来。
这医者赶忙将药碗递给了一旁的侍卫,从背后将已经清醒过来的范增上半身扶起。
“令尹醒了!”看着范增清醒了过来,一旁侍候着的几个年轻一点的医者,脸上的笑容明显浓郁了起来。
看来今天的药草效果不错,范增不但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而且这一会脸色甚至有些转红。
要知道范增可是楚军中排名极为靠前的人物,不但担任楚国令尹一职,而且还是霸王的亚父。
这一次若是将范增治好,那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
然而这个给范增喂药的年长一些的医者看着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的范增却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范增之前的身体情况他行医几十年绝对不会看错,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回光返照。
“给吾取笔墨来。”清醒过来的范增,再看了一眼帐内这一屋子的医者之后,突然间开口令他们将笔墨取来。
“令尹您的身体……”那老年医者开口劝阻道。
“速去!”范增坚持到。
“诺!”
不一会,竹简和上好的笔墨便被送到了范增的军帐之中。
“扶我起来。”范增尝试着自己起身,却没能成功只得寻求几位医者的帮助。
在那老年医者的帮助下,范增吃力的从病榻上起了身来,一步一步的挪移到了桌案之前。
“磨墨!”范增有气无力的命令道。
“诺!”
不一会,墨已渐浓,范增取过毛笔,轻轻一蘸。
“臣范增叩首以陈,先秦道政崩乱,群雄并起,我大楚幸而为诸侯之牛耳,此诚王之功也。然而秦祀不绝,三世皇帝子婴先平刘季、后定三晋、兼收燕齐,颇有重定天下之像,此诚不可与之争也!
今秦军四面出击而不决战,意在离我军心、弱我战意、疲我身躯,此不可不防也,如若经年我楚军定无可战之兵,楚地秦可不战而取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范增已七十有余,孑然一身并无子嗣相继,后事所托唯项王一人耳。虽非父子,窃得王上称之为父,此生无憾矣。
唯愿项王听吾一言,速归江东,蛰伏数载一旦秦室有变,大楚未尝无定鼎中原之望。
前程路远,恕老朽难以相伴,吾儿自当谨慎。”
写完最后一句,范增已经有些昏花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最后所写下的“吾儿”二字,痴痴的笑了数声。
“谁道我范增无子,楚霸王亦称吾为父!”范增心中自己想到。
笑完了,范增却表情突然落寞了许多,微微叹了一口气,提笔蘸了一下墨汁,就要将“吾儿”二字划去。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间范增表情一狞,手中的毛笔也失手掉落在了地上,脑袋一晃便一头扎倒了自己刚刚写好的竹简上。
嘴角溢出的血液亦是沾染了竹简的边沿。
……
等到项羽得到范增身死的消息从曲阳城下赶回来,看到的只剩下范增已经冰冷的尸首,和他临死之前写下的这一份遗书。
项羽看完血迹未干的遗书,一代霸王竟然眼睛有些湿润。
再次看了一眼已经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范增,项羽出声命令道:“传吾王令,各城归总人口钱粮,输往会稽郡。阖军明日拔营回返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