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苟祖方看向木子涛道:“不过,自己犯下的错误要自己去承担,你跪在我儿子面前,磕个头道个歉,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连鸣雷帝国庙堂礼仪中的半跪礼都只是单膝点地,更何况是磕头?
木子涛浑身一震。
木子德同样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忐忑出声道:“城主大人……这……”
“嗯?”苟祖方眉头一凝。
四名府卫手上用力,将木子德与木子涛的双手扭得更凶了。
苟祖方沉声道:“你我皆为人父,我儿子在求学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打,你应该懂得,我心里真不好受,我提出的,是最好的和解办法。”顿了顿,苟祖方转向木子涛问道:“你说是吗?”
木子涛眼睑低垂:“我认为,如果犯了错,就要受到处罚,这是我爹从小教给我的道理。”
木子德表情复杂的脸上一怔,继而变得更加复杂了。
“这就对了。”苟祖方说完,扭头朝木子德轻声道:“你是一个好父亲,教子有方。”
木子涛昂起了头颅,傲然续道:“但是我爹也教过我——人,要活得有信念。见到有人遭受欺凌,同窗视而不见也就罢了,院长居然也视而不见……”
“狗杂种!我什么时候欺凌谁了!你别血口喷人!”苟楠磊大吼一句打断了木子涛。
木子涛轻笑道:“你看,我都还没说是谁。”顿了顿,木子涛环视了一周桃李学塾的围观学子,朗声续道:“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说过许多次让他住手,他都不听话,他这般作派,把同窗学子置于何处?把先生院长置于何处?把道德理法置于何处?”
木子涛一句一句高声质问,不过说到这里,语气一缓,续道:“城主大人,对不起,毕竟是我先动手打了人,的确有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不过,我是不会向他道歉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他,更不会向他下跪,这就是我的信念!我以前,现在,以后,都想要这样俯仰无愧的活着!”
苟祖方眯起眼睛看向木子涛,拍了拍手道:“果然少年——事情变得头疼了呢……”继而,声音淡漠续道:“就算我把你们提送府堂,依照帝国律法,将你们以故意伤害罪名关进大牢,你也不愿意跪下磕头道歉?”
木子德听到这里,出声说道:“城主大人,我家涛子只是一个不懂世故的黄毛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苟祖方抚了抚八字须:“哦?说得好,要不,你替他下跪磕头?”
木子涛听到父亲与苟祖方两句言语,浑身一颤,不解的扭头望向父亲。
劳累了大半辈子,终于有了一份体面的稳定长工,没想到在今天莫名其妙的失去,并即将与儿子一起被关进大牢的老父亲突然不再颤抖,不再唯唯喏喏,被岁月压弯的腰杆重新挺直,被世道压低的头颅重新昂起,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大笑续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真他娘的帅气!是老子的种!”
说罢,木子德眼睛一红,语调突然哽咽:“涛子说,会坚
守自己的信念,会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作为父亲,我很欣慰……我也有我的信念,城主大人,你要把我们关进大牢,那就关吧,我们都不会跪的。”
木子涛的泪水没有忍住。
苟祖方怒极反笑,大喝了三声:“好!好!好!”继而,眉头凝起,冷声道:“我成全你们的傲骨!带走!”
慕容姗学着石念远双手抱胸,撇头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石大少爷问道:“你真不管?”
石念远笑道:“管啊,怎么不管?不过世间事,可不是用拳头就能解决好的。”石念远看向教舍廊道正在走进的柳紫苏,努努嘴道:“喏,来了。”
一声嗡闷声音从廊道传来:“苟城主好气魄!”一个魁梧汉子随柳紫苏走进院落,来到苟祖方旁:“未经监察司允许,擅自逮捕民众,苟城主,胡某见识了。”
苟祖方暗自心惊,不明白为什么六司里掌握实际兵权的监察司一把手会突然到来,忐忑拱手招呼道:“胡执守……您来了……”说罢赶紧朝那四名府卫喝道:“还不赶快放开!”
按理来说权职尚在城主之下的监察司执守理都不理什么狗屁城主,左右打望,终于在角落里见到了双手抱胸的石念远,大步流星,单膝跪地,沉声恭敬道:“潼河城监察司执守胡润超,拜见大少爷。”
气场强大,一来就将苟祖方压下去的胡润超这番举动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目光。
大少爷?什么大少爷?能让这名就算驻职留邺的朝廷官员前来潼河视察时都不甩一点面子,从不在意从不接见的监察司执守跪拜?
苟祖方思来想去,脑海中浮现出留邺城北那座九进九出的浩大府邸,无尽惊惧中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木子德、木子涛父子,再偷瞄了一眼那名正在摆手让胡润超起身的少年,看穿着打扮,应该不会有所关联才对……
石念远朝木子德与木子涛父子努了努嘴道:“据说这里有一件故意伤人的案子,你接手处理一下,把真相查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行了。”
“臣下领命。”胡润超沉声应答。
“你忙,我去六司驻地逛逛,顺便叫授业司在律则里加几条律令。”石念远双手插袖,吹起口哨,吊儿郎当的模样比方才的苟楠磊,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离开院落前,石念远回头朝木子涛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柳紫苏与慕容姗双双跟上了石念远,石念远想了想道:“紫苏,你回去提醒那监察司执守一下,唔……主要是让他下手注意一下轻重,别直接把城主搞废了,也没必要换掉,教育乖了就好。”石念远恰好看到墙壁上一幅字画,指着其上字迹说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嘛!”
柳紫苏转身回返后,石念远看向慕容姗,平静道:“你说,仙道这东西,是不是还挺莫名其妙的?初识木子涛时,他的性格是根本玩不来暴力的。我总觉得,不管是谁,在踏足仙道以后,似乎都越来越喜欢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慕容姗斜瞥了石念远一眼:“我从来都以拳头来解决问题。”
“哎哟,你懂个屁哦!我们可是诸侯子嗣,就算再嚣张再纨绔,只要没把天捅破,总有无数人排着队争着抢着为我们擦屁股。”顿了顿,石念远续道:“木子涛能守在这里一时,还能守在这里一世?等他离开了,他的老爸会有什么下场,他的家庭会有什么下场?”
石念远啐了一口道:“仙、凡,两个阶级的思维模式拥有本质区别,却依然都逃不过七情六欲,恩怨情仇。讲道理,我突然觉得,仙道这个玩意儿,许多人越是修,越是悟,越是不像个人了。”
回去交待完胡润超,快步追赶上来的柳紫苏刚好听到石念远的话语,并听到石念远继续絮叨道:“上古时代,三皇现世,率领人族在百族乱世中崛起,成为覆雨大陆主宰,而在此之前无尽久远的蛮古时代,人族不知道花费了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才进化出灵智,并凭借那星点灵智,播下了文明的火种,指引人族披荆斩棘,发展壮大至今,可是自荒古时代龙族现世,仙道兴起,三皇定乱,八千年来,人族在文明发展的征途上,前进了几步?”
石念远悠悠然长叹了一口气。
在柳苏紫的眼里,自家少爷的气质忽然变得空灵渺远,回过眸来时,那一对自己不怎么敢看,却总是偷看,还不管怎么偷看都看不够的丹凤眸子里如隐无尽星辰,语调不同于平日里的不恭嬉闹。
“生为而人,当有别于兽,当一切事情都只会用爪牙去处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与兽何异?苍茫宇宙何其广袤无垠,纵然是传说中的羽仙祖龙,对于无尽星海来说,还不是如蜉蝣之于天地,一粟之于沧海。如果仙道修到后头,就会变得只会用拳头去解决问题,怎配称之为仙?即使证道,无非是一头不死之兽。”
柳紫苏心中像是有一层薄纸被戳破,一道天地灵力波动荡开,破境尘微。
于宇宙,于文明,于仙道,于尘世,芸芸众人,卑微若尘,唯有天道恒在,规则长存,往复循环,轮回不休。
作者有话说:现实生活中,我们难免遭遇波折坎坷,如无名少年,如少女阿秀,如木子德、木子涛父子……然而,我们大多不像石念远,有权、有势、有背景、有主角光环,也不像木子涛,拥有石念远这样的挚友。小说里出现的美好,是我们的憧憬,小说里映射的现实,是真实的我们。许多人在最悲伤的时候,会突然消失一阵子,在那段时间里,降临了一场暴雨,独行者以心剑奋力斩碎漫天乌云,然后再现万里晴空。真正的悲伤,是不会昭然皆知的,没有人会知道你若无其事的背后,藏着多少兵荒马乱的翻涌,如果你也正经历着最难熬的日子,请务必加油!已经逝去的李瘸子曾说:“天总会亮的。”希望我们都不会倒在天亮前的最后一秒。随手点赞,让我知道,你在读《星海仙冢》,蜉蝣拜谢诸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