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从此痴

    “我是在这个镇上出生的，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后来，我去外地读书，毕业后又回到了家乡。二十八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了你的母亲，她漂亮、开朗，跟着未婚夫来旅行结婚。当时，我们镇上还没有旅店，我父亲是镇长，就代表镇上接待了他们。他们在镇上一住就是一个月，我发现你母亲跟她的未婚夫并不是真正的相爱，她的脸上时常一片愁云，根本不像是一个在热恋中的少女。他们两人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我有时候有点心疼你母亲，就带着她去镇上的景点玩，但我没想到，这么一来二去，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你的母亲，无可救药。你母亲当然也一样，她告诉我，和我在一起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爱情，她和莫先生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们从小长大，莫先生对她很关心爱护，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像是亲人，却不是恋人，少了激情。”房东说道，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对死者的亵渎和不尊重，听起来无比诚恳和真实。

    “后来，一个月之后，你母亲就要和莫先生回去结婚了。她当时已经怀了你，我的孩子。我想要带着她私奔，但她不同意，莫先生是个好人，她不能辜负。于是，我们约定，就忘了这些事情，以后谁都不要提起，所以，二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即使你自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也遵守着对你母亲的承诺，不敢和你相认。但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我看着你满镇子的找我，我心疼得不得了，我的孩子。”房东说道这里，脸上流露出懊悔、歉意。

    悠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么，芦苇荡的女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说看见你一天晚上和一个女子发生了冲突，失手推到了她，自己跑了，她的头撞在石头上，当场死亡，一个月后尸体才被发现，但已经无法辨认死者的身份了。那个死去的女孩就和悠悠长得很像，她到底是谁？”我问道。

    “她是悠悠母亲的妹妹，悠悠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你母亲有个孪生妹妹，从小喜欢抢姐姐的东西，从玩具到男人，只要姐姐有的，她都要抢过来。你母亲和莫先生来了这个镇上没几天，她的妹妹就跟着来了。她最开始只是嫉妒你母亲有莫先生这么爱她，想把莫先生抢到手，后来她发现了我和你母亲的事情，就要纠缠我。我其实喜欢的是你母亲，对她没什么感觉。但她一再地纠缠着我，还威胁我说，要把我和你母亲的事情告诉所有人，我没办法，只好哄着她。你母亲离开的那天，她的妹妹并没有跟着走，而是留下了。当时她约我去芦苇荡，说有关于你母亲的事情，要亲自告诉我。如果不是和你母亲有关，我根本就懒得看一眼。在芦苇荡，她告诉我，要和我结婚，不然就告诉莫先生，你母亲和我的丑事。我当时很生气，推了她一掌，就走了，当时天下着雨，我那一掌也没用什么力气，芦苇荡的水很浅，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我绝不知道，那一掌会要了她的命。”说道这里，房东顿了顿，他的脸上还留着懊悔的痕迹。

    “芦苇荡事情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母亲的妹妹了，我还在暗自高兴，终于摆脱了她的纠缠，但我做梦也想不到，她已经死了。这件事过去不到一个月，有一天夜里，我们家起火了，我在睡梦中突然被火惊醒，我从火中出来了，但我的父亲却因为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加上吸入太多烟尘，丧命在火海里。我从火里逃出来，脸被烧伤了，我知道这场火绝对不是意外，我和父亲都不是马虎的，我们不抽烟，除了厨房，根本看不到任何火星，而我们每次做晚饭都要搭理好厨房，不留下任何火点。所以，这场半夜突如其来的火，一定是有人蓄意而为的。我当时不敢像镇上的人求救，因为我猜想，那个纵火者应该就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杰作，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踪迹。我只好给一个朋友打电话，他是隔壁镇上的，我们是很铁的哥们儿。他接到电话，送我到大医院去救治，我做了植皮和整形修复手术，彻底地换了一张脸。”房东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他的声音里还留着对那场火灾的心悸。我这才发现，他的表情都是小幅度的，牵扯的面部肌肉很少，之前还以为是他的礼节，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整容的原因。

    “后来呢？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还在原来的地址上建了旅馆。”我问道。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一场噩梦，真佩服他还有勇气能够重新回来。

    “我在医院躺了大半年，脸部的手术才恢复好。我想了下，决定要回家乡。我要查出那场火灾是谁放的，纵火者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场大火把我的家烧成了一片废墟，那块地一直空着，因为大家觉得半夜失火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就没人动那块地。我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花了很低的价钱，从政府手里买来了这块地，建了这个小旅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那个纵火者，可能永远也想不到，我会回到这个地方。我平时很少出门，也很少和周围的人交流，除了和外地来的一些住客说几句，我这些年基本不说话了，就是担心被镇上的人认出来。我在书房后面建了这间秘密房间，里面的设计全是我当初和悠悠母亲一起想的，悠悠母亲大学专业是设计，而我学的是工程建造，刚好我就建了这么个地方，当作是对她的怀念吧。这么些年来，我经常来这里看看，回忆我们当初的美好爱情。”房东温柔地抚摸着这间房间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他的眼里满是温情和柔软，如此痴情，换作任何一个女人，估计都要心动了。

    “那你这些年，应该查到了那个纵火者吧？”我问道，直觉告诉我，房东知道纵火的人。

    “当然，他是......是莫先生。”房东看了看悠悠，犹豫着，但还是说出了口。

    我们都被这答案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是莫先生，悠悠的养父，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温柔儒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