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多大了?”
“十六,刚上高中。”
提到儿子,林树生的声音顿时有点低沉,连连搓着手,痛苦中又带有骄傲地说道:“这些年全靠我老婆一个人,拉扯这孩子,再苦再累也没让孩子辍学,去年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挺争气嘛。”
崔石点点头,“回家了,一家团圆,日子也就有了盼头。打算搞点什么营生?”
“我……我只会种地。”
说到这个,林树生紧皱眉头,为难道:“当年,也就是因为种地不挣钱,刚生了娃觉得养不起,才到城里打工出点力气,可没想到出了那个事。现在快五十岁的人了,怕是也没有工地肯再要我,听说高中挺花钱的,我……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中,大学,都是不小的费用开支呢。
崔石心里叹了口气,曾经有个高居庙堂的领导提出一个监狱工作的“首要标准”。
“要把刑释解教人员重新违法犯罪率作为衡量监管工作的首要标准,确保教育改造工作取得实效。”
出发点还是挺高大上的,从监狱改造出去的犯人,如果能够安分守法,不再走上犯罪道路,这就是监狱工作最大的成功嘛。
然而……导致犯罪的因素很多很多,情况极为复杂,却不能用简单的一两句话说清。
林树生的确是个非常老实的犯人,但崔石对他其实有点担心。
他那个家庭,要负担一个高中生到大学生,压力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有国家助学贷款,学生也可以勤工俭学来解决生活费,但林树生在监狱里呆了十几年,对家庭有极强的补偿心理,万一他的孩子并不是特别要强懂事的那种,向家里伸手要钱的话,林树生迫于压力,会不会突破底线,实在很难说。
“最后几天一定要继续保持稳定,知道吧?”
崔石没有把心里那点担忧表露出来,严肃道:“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我把你这些年的劳动报酬提出来,大概……能有个千八百块钱,路费什么的都足够了。下周我亲自送你出去,离开这里之后尽快回家,你老婆是个好女人,别让她久等。”
关于犯人的劳动报酬,全国标准差距挺大。
崔石听说南方的某些监狱,一个月每人能拿100多块钱呢,简直是不敢想象。京州市监狱继续沿袭几十年前的老标准,每人每月,六块钱。
所以林树生在监狱改造十几年,也没攒够四位数。
最后的这番叮嘱也是必要的,因为崔石听过太多的例子,犯人在监狱服刑十几二十年,憋得实在忍不了,一出门就直奔红灯区,把十几年攒的钱都支持了特殊服务行业,甚至还有的为此闹出一些刑事犯罪案件,还没到半天就又抓了回来,再补一个十年八年的,实在犯不上。
林树生虽然罪有应得,但也算情有可原,自从崔石接受三分队以来一直表现良好,从没给他这个队长找什么麻烦,所以崔石从内心希望老林能安安分分地过下半辈子,不要再有什么变故。
“小崔,快!别聊了,监狱长有请!”
居然是监区长老马亲自来敲玻璃,急匆匆地说道。
监狱长?
崔石一阵迷茫,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