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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按照惯例,腊月里是不奏大事的,这午朝在冬月便结束了。待到腊月十五,最后一次大朝会后,这一年便彻底封笔了。
待众臣散去,萧澄领着萧虞回披香殿用点心,顺便问一问她头一次听政的心得。
对此,萧虞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这些朝臣,倒是个个大胆。”
这话可以说她是年少气盛,可有了她在午朝之时的那一句“邢过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萧澄便知,她这话并不是一时义愤之语。
她是真的这样想的,这群朝臣的表现,很不符合她的预期。
萧澄道:“自古明君,皆善于纳谏。不以善言而喜,不以恶言而怒。臣子的意见,还是要听取的。”
萧虞扯着嘴角笑了笑,应道:“是。”可心里却很是不以为意。
萧澄一看,心里的念头便又有些蠢蠢欲动,问道:“怎么,你不服气?”
“不敢。”萧虞道。
“哦,”萧澄笑问,“不敢?那就的确是心有不服咯?”
萧虞笑而不语。
——到底还是年少啊,心思藏得还不够深!
萧澄暗暗失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与朕这个叔父说说,又有何妨?便是说错了,朕还能削了你的爵位不成?”
这倒也是,大不了就是被赶出帝都嘛,这还正合了她的意呢!
至于这话若是真传出去了,朝臣们会怎么想,就更不在萧虞考虑范围之内了。
——反正她的目标又不是太和殿里的那张椅子。
“那阿虞便直言了!”
萧澄笑道:“畅所欲言即可。”
萧虞道:“明君固然要善于纳谏,可臣子却也不能因此而失了分寸。呵,说到底,那些关于明君当如何的言论,皆是前代先贤的理想状态。而所谓先贤又是何人?皆臣子也!”
既然是臣子,他们的言论,自然是站在臣子的角度上的有感而发,并企图以此来束缚君王,达到他们自己理想中的政治目的。
哦,对了,这还有个极好听的说法:
——致君尧舜上。
若是君王当真按照这种标准要求自己,到最后,就难免成为为臣子操纵的傀儡、成为太和殿上的一个摆设、成为一个活的印玺!
萧澄听得暗暗点头,又问道:“那么,照你的说法,这些先贤传下来的东西,皆是无用之物了?”
“自然不是。”萧虞理所当然地说,“用得着时,它们自然就是治世警言。若是用不着……呵呵!”
那就全当圣贤放了个屁!
萧澄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彩,追问道:“那依你之见,何为王道?”
萧虞一时说得顺嘴,听见他问,脱口便道:“独视、独听、独断。”
萧澄点点头,道:“好。”
而后,他缓缓一叹,道:“只是,怕不为诸臣所喜。”
——那正好!
萧虞暗道:我要的就是他们不喜、甚至是惧怕我上位。到时候,不必我多做什么,自然就有人不遗余力地帮我返回燕京。
但这话她是不能当着萧澄的面说出来的,萧澄毕竟是至尊,当着他的面表示对皇位的避之不及,这不是找抽吗?
于是,她冷笑一声,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们喜与不喜皆不重要,只需顺服便是!”
萧澄心里十分赞同,面上却是摇头叹息:“罢了,不说这个了。对于今日讨论的刑部一事,你怎么看?”
说到这个,萧虞便蹙眉:“此事前朝时便有,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利’字。正如太/祖所言,只要有了足够的利益,任何人都敢冒任何风险。只是,此风断不可长,必须严查严惩。”
当年立国之初,武帝定俸禄时,便比照着前朝,以两倍发放,其目的,就是为了“高薪养廉”。
初期,中央、地方的各阶官员也的确是感激涕零,兢兢业业、清清白白。
可是,人的贪欲总是无止境的。窝头能填饱了肚子,便想着吃白面、吃肉,乃至山珍海味;粗布能遮蔽了身体,便盼着能穿细布、穿绸缎,乃至绫罗锦绣。
这样一来,原本足够全家人吃用,甚至还每有盈余的俸禄,便逐渐显得捉襟见肘。以往嗤之以鼻的各类诱惑,也越加地难以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