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御史一句又一句的质问,曹硕早已是脸色灰败,颓然跪倒在地,再不做一句辩解。
大势已去,多说何益?
只是,究竟是何人这般神通广大,竟将她的家事弄得一清二楚?
还是说,她家里竟已松散到这种地步了?
无数猜测自曹硕脑中一一划过,她觉得每一种都有可能,但每一种可能却又都差了那么一点儿。
直到她无意间的一个转眸,正瞥见了燕王世子唇角冰冷的笑意,才恍然大悟。
——是至尊!
今日之事,一切幕后的主导,不是别人,正是当朝至尊!
一念既通,白念皆达。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她不该因至尊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仁和而失了敬畏之心,更不该妄图携众意威逼君主!
想想当年的景帝吧,他自己无力政务,就宁愿做出召藩王入京清君侧这种无异于引狼入室的事,也不愿被臣下操控。
萧氏皇族,一脉相承。作为景帝的嫡系后人,至尊的性子又岂会真的好?
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可是,此时明白,显然已经太晚了!
御史台的弹劾告一段落之后,还未等六科给事中出手,她往日里的政敌、竞争对手甚至是同盟,都开始网罗罪名攻讦于她。
前两者自不必说,本就是对手,此时不趁她病要她命,更待何时?
而望日她的同盟们,这会儿为了撇清关系,只有踩得更狠的。
而萧夙也等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至尊,这曹硕当真是罪大恶极。臣请至尊命刑部收押此獠,严加审讯,务必揪出其同党,除恶务尽!”
整个朝堂再次寂静了下来,虽只是一瞬,便有各怀心思的人出言附和萧夙,但那一瞬间的寂静却是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萧虞简直想撬开萧夙的脑子好好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稻草还是豆腐脑?
连她这个入朝未久的藩王世子都明白,此时的朝堂需要的不是动荡,而是稳定。
萧夙自入仕起便在帝都任职,先在宗人府,后又入户部。满打满算也有好几年了,怎么还不如她看得明白?
还是说,他不是看不明白,而是故意如此?
萧虞眸光微沉,明明灭灭,让人猜不出她的思绪。
好在这个时候,一直未曾出言的刑部尚书荣桂适时出列,表示曹硕之恶,罪证确凿,根本不必再由刑部审理,直接处决便是。
荣桂腿伤还未好,今日也是强撑着来了。
往日里曾与曹硕同盟的官员们立时便出言附和,纷纷表示:刑部尚书说的对!
但先前附和萧夙的人哪里肯罢休?
他们打的主意便是趁此机会,多搬倒几个对手,好让自己或者是亲近之人有机会更进一步,哪里容得别人破坏?
双方各执一词,将朝堂当成了菜市场,吵得不可开交。
萧虞四人是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不由得面面相觑,各自都感慨不已。
“行了。”眼见他们越来越不像样子,玉阶之上的萧澄终于是不耐烦了,淡淡地开口。
礼部尚书杨宴立时喝道:“肃静!”
杨宴掌礼法,素有威仪,群臣立时噤声。
杨宴肃然道:“朝堂之上,不得喧哗!”
群臣连忙齐声请罪:“臣等无状,还请至尊赎罪。”
至尊淡淡道:“将曹硕撸去一切职务,压入大理寺收监。调兵部武选司郎中徐炽入大理寺,为正卿,主理曹硕一案。”
而后,不等再有人说什么,便道:“退朝。”
立时有殿前力士入殿,一左一右架起曹硕,半托半拽地压了出去。
萧虞与众人一同恭送了至尊,起身之后,眸光数转,视线便转到了太傅徐澈身上。
这位新鲜出炉的大理寺卿徐炽不是旁人,正是徐澈的同胞兄长、现卫国公世子。
从兵部调出一个四品郎中,空降入大理寺这个刑法部门做了老大。这怎么看都专业不对口。
但是,朝中上下却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徐炽任这个职位不合适的。
即便颇有微词的,也多是觉得从四品一下子就升到三品,升得过快。且大理寺原本的两个少卿也都颇有建树,这样直接空降难免令他们寒心。
反正无论他们怎么说,就是没有人拿“专业不对口”这一条来说事的。
这倒不是说大晋的朝堂有多么的开明,而是因着这卫国公府家学渊源。
唔,在刑罚方面家学渊源。
而这一切的起因,还要从那位迎娶了文帝次子,也就是信王的第三代卫国公徐珂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