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疆域不广,藩王名存实亡,朝中便有内阁诸相与天子相辅相成。
只不过,到了前朝末期,内阁诸相争权夺利,彼此党争已经到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地步。
原本好好的一套行政体系,就此成了亡国之源!
武帝亦曾为此叹息,却也明白:前朝既因此而灭,新朝建立之后,是不能贸然再延续此策的。
待到后来,天下定鼎之后,经武帝、文帝、康帝三代之后,大晋疆域愈广,藩王实权越多,也就用不上所谓的“相权”了。
只因,藩王分权,已经足以制约中央集权了。
也因此,历代帝王虽忌惮燕国,却从未想过要削番。毕竟,大晋的国土实在广阔,若无藩王坐镇四方,帝都的至尊也不会安稳。
从元帝时代……不,或许是从更早的康帝时代,历代至尊一心想的便是“推恩”二字。
也就是期盼燕王能多几个子嗣,好将燕国拆分开来,变成数个藩王国。
只是,元帝以前的数代燕王倒是有子嗣多的。但那时时机不到,又有景帝朝权臣之祸,让元帝不敢对藩王轻举妄动。
而元帝之后,连着三代燕王都年寿不永且子嗣单薄。时机虽然是到了,可现成的条件又没了。
——没办法,在燕王嫡系血脉尚存的情况下,总不能将燕国瓜分给旁支吧?
即便真如此,旁支也不见得就会乐意呀!
大晋的宗室又不是多得养活不起了,身为宗室,他们本身就生活优越。燕国势大,他们身为燕王旁支,自然只有更滋润的。
若是燕国被拆分开来,分为数系,势力必然大大缩减。那他们一直以来在宗室间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说句大实话:元帝与宣帝,乃至在位的萧澄,心里都不是没期盼过燕王嫡系就此绝嗣。
只可惜,上天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愿,反而赐了一个女儿给当今燕王。
因着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信,萧澄对此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还是这两年,他身体越发不好了,遍寻帝都宗室,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时,才灵光一现,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燕王萧焕只有这一个子嗣,若是择其为储,那燕王嫡系与绝嗣何异?
这样一来,就可以从燕王旁系中挑选三个俊才,将燕国一分为三,彻底避免将来尾大不掉,可能会出现的内乱。
当然了,宝是不能全压在一个人身上的。再召燕王世子的同时,还要从其他藩王世子中选几个才能卓著的。
若是这燕王世子争不过其他人,那胜的那个也必然能够压制住她。至少两代之内,燕国不会出现变故。
可以说,从头到尾,几代帝王虽都在惦记燕国,却大都是出自公心。这其中,便是参杂了那么一些私心,也无伤大雅。
因此,萧焕纵使隐隐猜到了萧澄的打算,却一句也未曾向女儿透漏。
他的女儿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虽教了城府,却还未来得及教她隐忍。
若是让她得知,此次入京她非但不是陪衬,反而是那众星所托之月。萧焕既恐她心生骄矜而为人所趁;又恐她心生逆反而生出事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是,连至尊萧澄自己也没想到,他原本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竟还有了转机。
既然如此,这择储之事,也不必急在一时了。他这几个侄儿究竟谁更合适,他完全有时间好好看看!
卯时初,随着女官袁月一声高呼:“圣驾到,群臣恭迎——”众人都连忙整肃了仪态,举着朝笏行参拜大礼:“臣等恭迎至尊。”
萧澄端坐御座,九旒轩冕上垂落的玉珠纹丝不动,沉声道:“众卿平身。”
而后,袁月扬声道:“起——”
萧虞这才随着满朝公卿一同起身,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言。
按照往年的惯例,该是由宗室中地位最高的长者牵头,大家各自说些吉庆话。而后,至尊再随意赏赐一下福果儿、福瓜之类的寓意好的东西,这一遭也就过了。
可是,今年却与往年不同。
今年这朝堂之上站着的,地位最高的再不是左右宗正,而是四个王世子。
于私来说,自然是要以辈分最高的左宗正敬国公萧翰为首;可于公来说,自然是要以王世子中最年长的萧辟为首。
这种节庆里,大家一般都默认私情先与公理。
可这也得有个前提,就是萧辟四人主动谦让。这样一来王世子们可落得一个仁孝的美名,二来也能显示敬国公德高望重,三来也能向天下人展示一下宗室王亲尊老爱幼的美德。
总得来说,是好处多多。
但问题是,如今四位王世子都成了曹营里的徐元直,敬国公纵然有心解围,这时候也不好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