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随徐澈读半天书了,只管入六部主事便是。”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须知,六部行走和入主六部完全是两码事。前者只能是进去学习的,最多也就提点儿建议,采纳与否还得看天官与堂官的意思;后者则可以行尚书事,因着身份的优势,甚至很多时候可以完全盖过尚书,成为该部真正的掌印之人!
萧虞犹豫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人生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不得不为。阿虞终究不能违背本心!”
萧澄道:“你不后悔?”
萧虞自嘲一笑:“或许过了今日,我便会后悔。但至少此刻,阿虞不想违背自己本心。”
殿内再次静默了起来,萧虞直觉自上首传来的威压越来越重,逐渐连她都有些不堪重负。
可她却倔强地跪得笔直,哪怕汗水流进了眼睛里,也不曾眨一下眼,更不曾抬手擦过一下。
在这样的压力下,时间变得尤其漫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宫娥轻手轻脚地进来,给四角的琉璃宫灯续了蜡烛,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郑麟数度欲言又止,却最终没说什么求情的话。
——虽然对燕王世子很有好感,可他的主子终究只有一个,那便是这天下的至尊。
萧虞觉得自己脸上的汗都要干了,所有的威压骤然散去,她忍不住身形一晃,右手反应极快地在地上撑了一下,才没有往前扑倒。
“你这孩子,跪着做什么?”萧澄慈爱的声音含笑响起,“快起来吧。”
萧虞猛然抬头,似惊似喜:“至尊?”
萧澄道:“你也是一片孝心,才能对张氏女感同身受。罢了,朕准了就是!”
“多谢至尊。”萧虞粲然一笑,颊边梨窝深深,仿佛盛着最甜美的蜜。
这一回,她也不待萧澄再免她的礼,自己就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跑到他身旁坐下,有些不乐地对郑麟道:“郑公公,不是说了要加几道孤爱吃的菜吗,怎么还没上来?”
这顺杆爬的功夫,也是一绝了!
郑麟连连弯腰应声:“这就来,这就来。”说着向门口一招手,早已等候多时的太监宫娥便鱼贯而入,又摆了几道热菜上来。
萧澄含笑看着,时不时给她夹一道菜,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至尊也吃啊!”
“好。”
一顿饭吃完,萧虞便急急忙忙地告辞了。
萧澄目送她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年少,人家随随便便施个苦肉计,她便受不住了。”
郑麟小心地措辞:“也是世子纯孝,这才让那张氏二女有机可乘。日后至尊多加教导,世子自然就明白了。”
萧澄心里万分满意,嘴上却又是担忧又是嫌弃的:“这可真不像朕,也不似燕王兄。这般的性子,日后叫朕如何放心?”
郑麟笑道:“不是还有至尊看着的吗,世子聪慧,总会明白至尊的苦心的。”
“但愿吧。”萧澄无可无不可地说了一句,看似无所谓,追随他多年的郑麟却听得出他心中的欣慰。
说到底,萧澄虽还没有老去,生命却也实实在在快要走到了尽头。再则,平常人到了他这样的年纪,早已娶妻生子。
他的心已经软了,再不如少年时一般面上不动声色,心头也毫无波澜了。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骨血了,却并不代表他不渴望有纯孝子孙承欢膝下。
萧虞今日的请求的确是违逆了他作为帝王的威严,却也触动了他为人父的衷肠。
因而,他愿意包容她,甚至愿意为她的冲动而买单,就像每一个宠溺儿女的父亲一般。
他甚至想着:这样的储君,又哪里是区区一个番国装得下的呢?这天下也合该送到她的手中!
或许,是上天不忍看朕后继无人,所以才借了燕王夫妇送她来到了这个世上。
若是……若是朕与阿霏有了骨血,也定然会如阿虞一般,有勇有谋、能文能武,又纯孝能坚持本心。
***
天启十年腊月二十八日,夜,前大理寺卿曹硕卒于狱中,享年三十八岁。
当晚一夜大雪,整个京城都被纯白覆盖,仿佛能抹去一切血腥与罪恶。
这件事没有在朝中掀起任何涟漪,就仿佛曹硕此人早已被世人遗忘,而至尊也从来没有判过她当街处斩。
也不知是否是巧合,第二日,曹硕夫婿张贵便被押解进京,关入了刑部大牢。刑部右侍郎姬阮连夜审讯,张贵受不住酷刑,对所有罪状供认不讳,被判了秋后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