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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予见她表情犹豫,料想有事,恰此时安大娘正从厨房走了出来,招呼大家吃饭,遂也不再多谈,只淡声道:“既是一言难尽,那待会吃完饭,安大哥便听你慢慢说。”
当下四人围坐在院中小桌,吃起了晚饭。今日因着商娇回来,安大娘显得特别高兴,不停地给商娇挟菜,将商娇碗里的饭菜堆成了一座小山。安思予也兴致颇高,与商娇时而交谈几句,问问她睿王府的情况。
只常喜一人却一言不发的吃着菜,似有满腹的心事,神情也是恹恹。
商娇只当常喜还在为今早的事情与她堵气,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待她过了这阵儿,知道她对睿王的真实态度,便也就打消了让她嫁入“豪门”的心思。
吃罢了晚饭,安大娘便上工去了,常喜许还气不顺,只说头疼,便径回小屋睡了。
于是,小院中便又只余了商娇与安思予两人。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的大雪此时业已停了,商娇索性便点了烛,坐于院中,将近两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大致与安思予说了一遍,只略去了睿王醉酒那夜,所发生的事情。
安思予静静地听说,心里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上次商娇回来休沐时,说起睿王允她休沐之事,可在此之后,睿王却再没放过商娇回来,他便知商娇在睿王府里出了变数。
只一路听来,安思予觉得,商娇却并未将那真正的变数告诉他。
睿王何以会突然向商娇提出纳她做侧室的要求?
商娇何以会如此坚决的拒绝?
这中间,似乎缺了某些连贯的事情。
这让安思予的内心充满了不安。直觉告诉她,商娇与睿王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事情——亦或是商娇羞于启齿,不欲让外人所知晓的事情。
但商娇不说,他也不便问。
他只知道,商娇对睿王当真无意,这便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他不用去刨根问底。他相信她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妥善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一如她在睿王府中,明着是用宫花与霜炭为王府创收,让睿王认为她只是奇淫巧技,暗中却悄悄将这些东西造账,让睿王看到她真正的价值,是以再不敢小瞧于她,方才放她离府。
只是,这一步棋,她走得太险。
安思予想来,只觉忧思无比。
“商娇,你可曾想过,你祭出账册的事,是一柄双刃剑。你让睿王看清了你真正价值,知道了你的能力,是以不敢再将你与其他女子等同视之,轻易将你纳入王府。可他既知了你的价值与能力,今后若他有求于你,只怕你便不易推脱。又或者,你这些超乎常人的能力,日后更会吸引他……若他有朝一日,再不能对你放手,执意要将你禁锢到他身边,你又要怎么办呢?”
身为男子,他几乎可以将睿王的心思揣摸得十之八九。
初见时,他只当她是个稍有趣味的寒门女子,逗弄招惹,只是图个有趣罢了。
待发现商娇知道了他的家世,有意回避于他,他颇感意外之余,只当是商娇扭捏作态,是以干脆以真实身份以对,以为商娇得知他便是当朝权贵之后,便会改变初衷,对他投怀送抱。
当商娇面对他睿王的身份,却仍是拒绝时,他气怒之余,也许也生出一丝不服输的意味,是以借故将她召入王府,想以名利富贵诱之。
可是,入得王府的商娇,却仍是行事低调,淡泊,并不为王府的富贵奢华所动,甚至一意的只想出府,为此还祭出他不能拒绝的杀手锏,让他看到她的价值与能力……
这一步步走下来,睿王只怕会越陷越深,越来越不想放手。
所以安思予觉得,睿王此次会答应放商娇出府,只怕只是暂时的,甚至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
便如钓鱼一般,若一把将鱼竿提起,鱼儿反倒容易脱钩溜走——非得要拉一拉,松一松,反复遛上一段时间,待鱼儿筋疲力竭之时,再收绳钓起,便可不费吹灰之力。
若当真如他所想,那睿王对商娇,只怕已是势在必得。
商娇显然也明白安思予的顾虑,她悠悠一叹,道:“我也知道,如睿王那般的人物,江山美人两相权衡之下,江山必为他的首选。是以,我今日祭出账册,也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不如此做,我今日能不能离开王府都得两说……更何况,当时东家也在场,也想接我出府。若我执意离开,睿王又执意不放,那我们双方势必会有所冲突……我岂能让东家为难?”
“……”商娇提及陈子岩,安思予一时无言,神情中,浮起一丝黯然。
商娇没有发现安思予表情的变化,径自又道:“我原先做账的目的,便是想着睿王执意不放我走时,交换自由。如今这般,便也算是求仁得仁吧。况且如今我已经出了王府,再不受睿王约束,今后与他疏远一些也便是了。”
说到此处,商娇又想起自己无意间听李嬷嬷讲起的那段宫廷秘辛,不由心中酸楚,长长一叹。
“其实说到底,睿王也是可怜人。他想留我在身边,与其说是做夫妻,不如说他只是想有一个可以说说话儿的朋友而已。若他今后断了对我的心思,我与他说不得还真能成为好朋友呢。”
听商娇说完这段话,安思予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那欲说还说的情思,那揪心揪肺的拉扯,那辗转反侧的渴求……
若当真能说断就断,哪还会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世间至苦?
可这些话,安思予如何开口与商娇说呢?
他不也入了这求不得的魔障,遍尝这至苦滋味了么?
“对了,”商娇说完自己的事情,突然想到一事,于是撞撞陈子岩的胳膊,问道:“别光顾着说我,穆颜姑娘近况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