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年岁亦不大,只三十来岁,原也是中书学生,只因读书之时,便帮助时任廷尉署官的父亲破了几件案子,遂有了破案奇才的美誉,后经举荐,接任父亲之职做了廷尉,专管大案之审察侦破事宜,颇得赞誉。所以此次太后遭人毒害,皇上下令由廷尉署审理处置,案子自然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只张千秋虽接了圣旨审理此案,但他心中明白,此次案件绝非表面上所见那样简单。
其一,大魏一国位高权重的太后遭人毒杀,从表面上看,高淑妃自是难脱嫌疑。可实际上,此案最大的疑点,却是若高淑妃早知茶中有毒,又怎会亲自将茶晋献给太后,坐实谋害的罪名?
其二,若高淑妃当真要谋害太后,又怎会令人从自家族妹的夫家取得茶叶入宫?她难道就不怕无论事情成败,都会连累自己及族人族诛么?
其三,一罐茶叶,自入宫之后,到太后饮用之前,经了多少人的手?其中有多少人与此事有所牵连?怎能只因茶乃高淑妃所泡制、进献,便料定高淑妃乃是元凶?
可是,张千秋根本来不及说明自己的疑问。
在他奉旨查案之时,随旨而来的,便是会同他一同审案的人,乃当今皇上宠妃、太子元宸的生母胡贵妃的亲兄长,光禄大夫、卫尉将军——胡沛华。
张千秋任廷尉署官已快十年,久在官场浸淫,办理的案件又常是民间奇案或事涉皇室与朝中官员的大案,见此岂会不知皇上用意?
两位皇妃皆为宫中宠妃,且都位份颇尊,一派依附舒相等老派外戚,一派为皇上亲自提拔的新晋势力……
两相角力,在皇上心里,孰轻孰重,不言自明。
张千秋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何时该说何话,何时该管好自己的嘴巴,才能保全自己。
便如前些日子,由他审理的梁氏一族中毒案及醉倚楼大火案一般。
有时在官场行事,唯一保全自己的全家性命的法则,便是再如何心中存疑,也要做好上位之人的喉舌。
所谓公义,若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又从何谈公义?
所以,在知道胡沛华将会同自己审理此案后,张千秋便知道,这个案子只怕再怎么审,也只有一个结果。
而他要做的,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然外面禁军缉拿高氏族人,闹得全天都百姓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也与他无关。
他要做的,便是等胡沛华审问出了结果之后,将之上呈皇上即可。
可是,他想不到,今天会突然蹿出一个变数。
这个名唤商娇的姑娘,竟主动跑来廷尉署投案自首,声称自己乃毒害太后的凶手……
张千秋怎么可能会信?
他只是觉得奇怪。
这么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年轻姑娘,怎么有勇气,扛下毒害一国太后的罪责?
她难道不知,毒害太后,是族诛凌迟的死罪吗?
她怎么敢!
所以,张千秋听商娇陈述完,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胆犯妇,小小一介平民,公堂之上,竟敢冒顶毒害太后之死罪!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又替何人顶罪?”他断然喝问道。
商娇听张千秋不问青红皂白一通喝问,不由心头一跳,眉头一下蹩紧。
一个掌管刑狱断案的官员,见有人投案自首,却不问来由,不问是非,上来便问她受何人指使,替何人顶罪……
这说明在他心中,早已有了既定的人犯。
而这些人犯中,必然脱不开陈家,脱不开陈子岩。
看来,她今日算是来对了!
想通这些关系,商娇不怯不畏道:“无人指使,犯民也无须替人顶罪。毒害太后之事,确是犯民一人所为。请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