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朝廷即便不诛你九族,但凌迟、问斩之罪是定然跑不了的……你,还要如此做吗?”
商娇有一丝犹豫,咬了咬唇,仰头又问:“阿濬可否让我与子岩见上一面?只要短短一柱香的时辰便好。”
是的。她犹不死心。
明明有一条生路就在眼前,她哪里甘心引颈赴死?
青玉。
只要她能与陈子岩见上一面,亲口问出青玉的下落,托付睿王找到青玉,便一切尚能挽回。
然而,却见睿王闻得她提及陈子岩的那一刹那,突然眉心一蹩,牙关似紧了紧,继而摇了摇头。
“事关重大,为防串供,廷尉署历来便不许外人入内探望内监囚犯——尤其是入了死监的重犯。况你现在不仅不是清白的外人,还是同入死监的重犯,我若私下允许你二人相见,亦是重罪。”
商娇闻言,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不由气馁地瘫坐在地。
唉,算了,算了,就当天意如此吧。她想。
就如高大嫂所说的,那青玉就算陈子岩随身带着,如今只怕也不被抄家的官兵抄走,便被牢头搜刮了,哪里还寻得去处?
况且,便是找到青玉,从大魏去柔然王庭,这一来一回所费时日又要多久?
而这案子,能拖到那个时候吗?
想到此处,商娇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再不迟疑地伸出手去,她尽量小心翼翼,不弄痛自己的手伤,坚定自睿王手里拿过了供词。
这一次,睿王没有阻止。他甚至为商娇拿来笔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匍匐在地上,摊开那页供词,然后颤着右手想来拿笔。
但她的手实在太疼。外面的皮肉伤且不提,内里筋骨也在这沉重的刑具施压下轻微受伤破裂,所以无论她如何努力,却终提不起笔来。
最后,商娇只能无奈地擦了把额上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向睿王嘿然一笑,小心地询问道:“阿濬,不若我就按个手印,好吗?”
睿王默不作声地看着商娇笨拙的动作,双眸微微眯了眯,转身一声不吭地为她端来了印泥。
商娇便伸出大拇指,蘸了印泥,郑重的在供词最下面的地方,按上了自己鲜红的指印。
自此,供词生效,一切了结。
商娇只觉得自己心下大石落地,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睿王小心地卷起供词,再不看她,转身便欲往外走。
“阿濬!”商娇却唤住了他。
睿王闻言,身形顿了一顿。孤傲的背影,在烛火的映照下,不知为何,竟让商娇有一丝落寞与伤感的错觉。
“阿濬,”商娇有些不忍,有些动容的道,“心之所向,我无法左右,所以……有时我行事难免会伤了你的心。但请你相信,你待我的好,我铭感五内,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生,也许我无法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了,但愿来世……”
“好了!”睿王头也未回地哽着嗓子一声低喝,成功阻断了商娇的话。
他负着手,慢慢地朝前走着,却依旧头也未回。
空气中,只传来他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既许不了今生,又谈何来世?”
那声叹气悠悠转转,转瞬间便又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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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廷尉署出来之后,睿王一路沉思着,却脚下匆匆,那被他卷成一卷的商娇的供状,他握在手中,如有千钧之重。
牧流光随在他的身后,看着主子脚步虽快,却沉重无比,心头百味杂陈。
刚刚商娇与睿王在廷尉署大堂之内的对话,牧流光在大堂外警戒,以防外人听壁之时,却听了个清清楚楚,至今思来,仍不觉心惊胆战。
今晨睿王吩咐他去查证商娇与胡沁华可有牵连之时,他还半信半疑,只觉商娇一介平民,又初到天都仅两三年,根基未稳,怎么可能与当朝的贵妃有何连系?
却不想,今日他暗中潜入胡府找寻证据未果,却在回到王府的路上,碰到了安思予。
牧流光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忧急,像不曾看见他似的,却在与他对撞而过时,却将一张字条暗中塞进了他的手里。
“商娇有难,请王爷速往廷尉署相救。”安思予用一种只牧流光与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急急说完,便匆匆离去。
牧流光当时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只听到商娇在廷尉署,已觉不妙,遂匆忙入宫,将安思予的纸条交给了睿王。
然后,他目睹了睿王在看了纸条所言之后,先是蹩眉沉思良久,继而恍然大悟的样子。
再然后,便有了府衙之内提审鲁四的事,再然后……
他知道了这件事背后所隐藏的,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