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陈母与她说了太多的话,实在乏了,睡得太沉,遂提高了一些音量,又唤:“娘,午时了,先起身吃点东西好吗?”
“……”陈母依旧沉睡着,全无声息。
商娇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盯着陈母的胸口,却见陈母的胸口处,连一丝一毫的上下起伏也没有。
商娇的心莫名的重重一沉,继而剧跳不已。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将她笼罩,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她紧紧地揪住胸口,再走近一步,颤抖的伸出手去,碰了碰陈母的衣袖。
“娘,起来了……”她轻轻再唤。
“……”
“娘,起来了……”她目光通红,使劲地搡着陈母的手臂。
“娘,起来了……娘,你快起来呀……”她大力的推搡着陈母的身子,几乎摇得陈母整个身子都在摇晃。
却依然没能让陈母再次醒过来。
陈母,再也醒不过来了。
明白过来的商娇再也抑不住内心剜心般的空痛,伏在陈母的床边,号陶失声,哭声凄厉得如同一匹失怙的小狼,绝望而悲伤。
“娘,你快起来呀……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起来喝我为你煨的鸡汤……还有,还有诺儿,你才只看过他一眼……你是他的祖母,我们要一起将他带大啊……”
商娇哭得撕心裂肺,外面的安思予与常喜听得动静,也匆匆赶了进来,一看屋内的情景,便什么也明白了。
安思予百感交集,忍不住也红了眼眶,趋身上前,想将商娇扶起:“娇娇,快起来,不要哭了……”
商娇却软在床边,手死死拉住陈母逐渐冰凉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好不容易,安思予终于将她拉起,她却反过身去,一把将安思予紧紧抱住。
“大哥,大哥,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留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承受失去爱人、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在安思予的耳边大哭着,泣不成声的声声追问。
她不懂啊,为何那些她爱的,爱她的人,都要这样离开她,让她一个人这样孤孤单单的留在这个陌生的、孤寂的、残酷的世界上?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她穿越来到大魏这个时空,便是上苍让她来遭受这一波又一波非人的劫难与折磨的吗?
商娇哭得凄厉,安思予心中也酸痛不已,却不知该如何答她,只能也将她紧紧圈在自己怀里,任她在自己怀里哭泣,发泄。
“娇娇,你不要哭,不要哭……”他轻轻拍着商娇的背,哽咽着安慰她,“陈伯母年事已高,这段时日虽遭受了波折,病痛缠身,但总算见到了孙子,又有了你这个女儿尽力照顾,她走得很安详……娇娇,你不要自责了,你已经……已经做得很好,很好……”
商娇靠在安思予怀里,听安思予这般安慰她,她也很想这般安慰自己,但却根本做不到。
心,就像被人强行剜走了一块,空荡荡的疼。
她用尽全力,想要去挽留的,曾经属于陈子岩的一切,都没有了。
陈家没了,商行没了……
子岩的妻子没了……
现在,连子岩的娘,也不在了……
命运,对陈子岩,是何等的不公平。
恍惚间,她依稀还记得,当日她与他初见时,他一袭白衣,风华绝世,温文尔雅地朝她一笑,向她伸出白玉般的手,将一枚钱币交到她的手里。
若当时她知,他的人生是如此惨淡悲凉的结局,或许她便不会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一枚铜钱。
不识,便不会相知;
不知,则不会相爱。
不爱,则不会眼看着爱恨成殇,一切成空。
商娇闭眼,任泪雨在脸上肆意纵横。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这一生,最美好的华年,最美丽的爱情,她再不会有了。
“哇……”一声婴啼,惊破了商娇悲伤的思境。
她回头,却见不知何时,奶娘抱了诺儿也进了内堂,站在屋外看着屋中的一切。怀里的诺儿似感受到屋中大人们的悲伤,在襁褓中攥紧两只粉红的小拳头,哭得声嘶力竭。
商娇忙擦了擦汗泪,离开安思予的怀抱,又越过看到这一切,也哭得泪人儿似的常喜,自奶娘怀里接过了诺儿。
“诺儿,来。”她抱着诺儿,行到陈母床前,将他竖抱着,小声地道在诺儿耳边道:“诺儿乖,再看一眼奶奶……从此后,你只有娘了……我们母子俩,也只能相依为命了……”
语未毕,商娇的泪便又涌了出来,抱着诺儿,直哭得再也流不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