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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了她的动作。
商娇转头,却见安思予隐在门后,面色凝肃,却无可奈何地冲她摇了摇头。
一时间,商娇懂得了安思予的心思,与他并未说出口的话。
长贫难顾。
是的,她今日可以救下自己的工人,可那是他们是她手下的工人,为她的商铺立下过汗马功劳。
商家的所有产业,可以没有商娇,却不能少了他们。
可是……
他们的家人,她到底是无法保全的。
否则,他们身后的近亲、远亲、七大姑八大姨……
纵然她商娇再有三头六臂,再有多少财产……
都无法填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而燕儿,只要她微一点头,撕开了这个口子,那今后这样的事,就会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
她到底只是个人,不是神。
她无法保全每一个人,与他们身后的家庭。
所以,痛定之后,镇定下来,商娇狠狠心,压下心中的难过与无奈,向着满脸希冀的燕儿摇了摇头。
“燕儿,”她艰涩地开口,却觉得自己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前所未有的煎熬,“对不起……我不能,也无法保全你的家。我所能做的,只是保全的旗下的工人,让他们免去服役之忧,安心在商号做工而已……至于你,你们的家人,商娇无能,实在不能再涉这淌浑水……望你见谅。
但请你相信,你在织坊的工作不会丢,你在织坊的待遇也不会变……将来,就算你没了男人,你依然能够好好的抚养孩子长大……相信我!只要有我商娇在一天,我必会设法,保全你们母子一天……”
一席话,赞同于断绝了燕儿所有的,也是唯一的一点希望。
燕儿眼睛一闪,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串串的掉了下来。
她低头,哀悯地看了看怀里虎头脑的婴孩儿,又抬起头来,向商娇凄艳地笑了笑。
“东家,”她将孩子托举过头顶,凄然笑道,“你看看他,你看看孩子……他是个男孩儿!他已经一岁了。可胡太后的敕令,胡太后要建的大佛……却连地基的影子都还没有起呢!只要胡太后在一日,那大佛一日未建成,官府就得不停不停的征人服役……
东家,你能庇护我们母子?可你又能庇护我们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不,只要十三年!只要这个孩子长到十四岁……他就又会像他爹、像他爷爷、像他姥爷一样,被这些州官无情的抓去服役!届时,我就算是为织坊工作了一生又如何?不一样连自己这最后的家人也保不住……”
商娇听出了燕儿心中的绝望,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嗫嚅着劝慰道:“不,燕儿,不是这样的,你……”
“算啦,算啦!”燕儿却摆摆手,抱住孩子,径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萧萧落落地站起来,一袭原本喜气洋洋的红花小袄如今溅满泥点,竟满溢着不祥。
她像是脱了力,又像是有一些绝望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扭头遥遥望了望远处被官兵押走的相公与家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东家,是燕儿让你为难了。燕儿……不该来求你的。这一切,活该是命。保不住的,都保不住……”
边说,她边慢慢退。
然后,冰冷的脸上满是泪水,贴在孩子脸上,母子二人头也不回的远去了。
商娇心里也是一阵悲凉,却又深感无力,望着燕儿渐行渐远的身影,她伸手想抓,张口想唤……
却最终,只能以无力的姿势,垂下了头,闭紧了口。
对不起,燕儿。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有些事,终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有些事,她终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