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也将不同。
可那个人是她哥哥,这世上唯一亲人。
顾津忽然之间茫然无措,好像怎样选择都是错的。
她丢了魂儿一样挪着步子,拐过转角,刚抬头便见对街走来的纪刚和苏颖。
顾津双脚仿佛钉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
好在他们还没看到她,下一瞬,她快速蹲下身体,蹭到矮丛灌木后面躲避。刚才心中的犹疑和顾虑在见到他们时本能做出决定,见土路上遥遥开来一辆黄色面包车,情急之下再顾不了其他,拦下便钻进去。
他们果然还没走,顾津抚着胸口,从车窗外收回目光,见司机在内视镜中正看她。
司机是个中年女人,笑眼眯眯,和善可亲:“妹子,上哪儿去?”
顾津稍稍宽心:“大姐,我想出镇。”
“这么晚还出镇呐?”中年女人打量她片刻,却已转了方向盘,向相反方向开去:“不是本地人吧?”
顾津笑笑,并不吭声,她把口罩摘下来透透气,顺手收进衣服口袋里。
这女人比较善谈,说话时不经意从镜子中瞧她两眼,看似随意,眼中却藏一抹难辨的光。
她天南海北说了一路,顾津只嗯啊应答,目光掠过窗外景物,人烟渐少,视野也不似刚才明亮,两天来,这条路竟跑了好几趟。
女人问:“一会儿出了镇我把你放在哪儿?”
顾津一愣,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混乱的脑袋理了理思路,其实这么晚真不该离开,无论做何决定,应当在镇上住一晚才对。
而顾维李道不会为了自己在这里长久停留,完全可以等他们走后再回上陵。
见女人还看着自己,她只好答:“客运站就行。”
“不知你要去哪儿,只有到广北、柏庄和徐家岭有夜班车。”女人轻叹了声,欲言又止:“妹子,看你人挺好,大姐就啰嗦一句。”
顾津没吭声。
“我看你这人挺机灵的,是好事儿。”她笑着:“不过大姐真不是坏人,一看你就是从大城市来的,就想告诉你,客运站可不是个好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们这地方太偏僻,人贩子可多了,专挑你这种长相漂亮的外地小姑娘下手,大晚上的,实在不安全。”
这女人的确掐准她的弱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站在她的立场考虑,纵使戒备心再重,也会放松几分警惕。
停了会儿,女人在镜子中看她:“不过客运站有同伴等你就没事了。”
顾津两手握在一起,手心全是汗,车子又开出百十来米,她突然说:“大姐,能不能麻烦您掉个头,我想回去。”
这女人何其聪明,几番试探终于猜出她独身一人,一拍大腿,显得很高兴:“这就对了,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她放慢速度,准备掉头:“呦,没油了,介不介意我先加个油?”
顾津不如之前紧绷,也没去看那仪表盘,便草草点头。
女人伸手指了指侧面岔口:“那就再开一段儿,前头就有个加油站。”
不多时,车子开进一个简陋加油站,除了加油机上的电子屏幕,就剩小卖部门廊那枚灯泡照明。
这地方顾津隐约记得,好像李道昨天曾来借过工具。
那女人下车去,喊了两声没人应,便和她打声招呼,去小卖部里面喊老乡来加油。
此时天色终于黑透,视物已是非常困难。
周围变得极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那中年女人很久都没回来,顾津心乱如麻,忽然觉得哪里反常。她坐不住了,从包里翻出一百元放在座位上,推开门准备离开。
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大路走,敏感地察觉出异样,寂静环境下发出杂响的似乎不只她自己,当意识到后面有人时,顾津身体一僵。
她迅速转头,有个高大黑影突然扑过来,将她凶狠制住,随之一块粗布死死捂住她口鼻。
顾津拼命挣扎,却在急促呼吸间,觉得浑身乏力,困顿不堪,瞬间便失去知觉。
顾津颤着声:“你怎么在这里?”
马苗哽咽着哭出来:“昨天早晨我准备去卜远,没想到……载我的司机是坏人,他把我骗到这个加油站……”她顿了顿:“我被关进来,哭闹都不管用,他们还打了我。”
马苗说着挽起袖口,那细弱手腕儿上的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顾津看过去,喉咙顿时发不出声音。
房间里极静,小姑娘隐忍许久,终于爬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姐姐,我好害怕。”
顾津下意识回握住她,内心也是惧怕万分。
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短短几日,两次深陷凶险,上一次尚算虚惊,毕竟顾维是她亲哥,不会伤她分毫,可这一次谁又能保证,若真如那中年女人所说,将她们卖到深山老林,恐怕将会永远不见天日。
顾津万万没想到,电视里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社会实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自知没受过多少高等教育,但并不愚钝无知,可一门心思想着回上陵,脑中如乱麻,惊慌无助下,竟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让自己陷入了这种境地。
她其实也想大哭一场。
顾津吸了吸鼻,指甲嵌进掌心,用微微的刺痛感提醒自己尽量冷静。
马苗仿佛找到依靠,哭了会儿渐渐平静下来:“你怎么也被他们抓来了?”
顾津刚想答,忽听外面传来动静,她竖起手指轻嘘了声,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那扇门。
“都安排好了吗?今晚就能出手?”一个男人问。
“能,要不是昨天雨大把路给堵了,钱早就能到手。”有人答。
随后响起拉拽桌椅板凳的声音。
顾津牟足了劲儿站起来,悄悄移到门边,从裂开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一张圆桌围坐六个人,其中一人体格瘦小,嘴角有枚黑痣,他旁边的女人身材微胖,一头短卷发,笑容亲切和蔼,正是晚上载顾津那个中年妇女。
其余几人均是膀大腰圆的男人,粗布麻衣,面目黑黄,显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