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姬说“是”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说的是中文,跟我们同一种语言。
而且口音也是苏市的,哪怕她刻意说的普通话,但是苏市特有的绵软,尾音上翘的习惯,不自觉的就会带出来。
我之前竟然没意识到,霍斯他们说的,是英文,我外语一直马马虎虎,词汇什么的,早就还给老师了。
可是居然第一时间就能明白,甚至没有意识到转换的别扭,好像脑袋里就是这么想的,都是在用同一种语言在交流一样。
至少我肯定,我回答的,肯定都是中文,霍斯和洛丽塔,要说是因为身份比较尊贵,学识渊博,也有可能,但是奥利弗呢?
他只是个驾车的仆人,这时候可不是我所在的苏市,讲究人人平等,没有主人会让个奴隶,去接受良好的教育。
一对儿欧洲贵族,却用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女孩当侍女,本身就说不过去。
更何况,他们好像在面临着什么危险,扶轩辕辰上马车的时候,洛丽塔还压低声音,问霍斯,“会不会就是他们?”
洛丽塔眨巴着大眼睛,不解的问我,“你在好奇什么?”
我笑了,看向霍斯。
他肯定是懂我的意思的。
“嫣姬是我们在路上救下来的,一个人也不安全,就带她一起过来了,等到了庄园,她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这一来是说,他们没有趁人之危,更不会逼迫嫣姬做什么,甚至现在的同车而行,都是善心,和贵族教育而已。
二来,也是在告诉我,嫣姬不是他们一起的,他们对她不了解,如果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或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他们是不会负责的。
我多看了嫣姬一眼,她还是没抬头,但是手却在茶盏上,轻轻磕了三下。
“嘶……”我不算懂茶,但是门面上的花架子,一些讲究,还是知道的。
这不是待客的意思,而像是……一种暗号?
脑袋里猛的闪过早上的景象,当时嫣姬探头出来,被喊回去的时候,还伸出手来,在车辕上,敲了三下。
她这是,什么意思?
回忆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模糊,断层的,至多也就是一些大框,可我现在脑袋里浮现的,竟然是电视一样,一点点的推进。
当时洛丽塔很不满的训斥嫣姬,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许乱来。
那可不像是霍斯说的,只是随手救的一个孤女。
“呵。”看来,霍斯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他的话,不能完全相信。
想通了这一点,我反而淡然了,猛夸了他们的善良,就客套的喝茶,用餐点,再没多看嫣姬一眼。
反倒是她,忍不住偷看了我几回,不过什么表示都没有。
我现在反而不急了,我相信,她会忍不住的。
茶的味道很好,但是有点微微的咸涩,而且碧汤之上,还有抹淡淡的红色。
就像被人点了一滴血进去,霍斯和洛丽塔都喝的很自然,我也没说出来。
路在马车上响起的一瞬,就已经变了,完全是土路,但是压的很平实,马蹄跑起来,也没有什么灰尘。
“滴……”手机突然响了下,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这可不是没电警示音。
难道在这儿还有信号?那我真有点发懵了。
谁能想象,在画里的世界,再打个电话,说我在画里走到哪哪哪了,然后女灵说,是是是,我们都看见了,快掉头,要走到画外面去了?
手机只响了一声,肯定不是来电,我拿出来看了眼,“呵。”竟然是导航。
之前打车的时候,顺手设的,就忘了取消了,刚才的提醒,是说前方有违章拍照,也就是有红绿灯的意思。
但这里连路都没了,哪还有红绿灯啊?我探头出去看了眼,走的还是之前的直路,没拐弯。
难道?
我估计了下时间,越看越觉得,这里在正常世界里,就是红绿灯的位置。
该不会我弄错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画中的世界,而是在跟现实世界接壤?
我们在不断往前,现实世界也在不断延伸,每一个点,都会对应现实世界的一个位置?
那我们现在……马上要到圣保罗疗养院了。
霍斯还是正襟危坐,笑的和煦温暖,嫣姬又低下头,毫无存在感。
倒是洛丽塔,强忍着好奇,看着手机,几次张嘴想问,都被霍斯以眼神制止了。
这里竟然有信号,打电话当然不行,我想了想,给女灵发了个信息,简单说我在画里,顺便报个平安。
如果她能看到的话,应该会第一时间看画,我倒是没想着让她帮忙什么的。
只是她在外面看着,心里就很舒坦。
信息转了两圈,还是发送失败了。
我不信邪的又发了几次,全都是失败,我又给大猫发,也发不出去。
不管是查询资料,还是什么,甚至我最后忍不住,直接播出电话,全都不行。
唯一能开启的,只有导航,而且奇葩的是,我竟然无法更改地址,箭头一只在逼近……圣保罗疗养院。
“伯爵,洛丽塔小姐,安娜庄园到了。”奥利弗最先跳下去,拿了条凳等着。
霍斯绅士的跳下去,把洛丽塔扶下去,我踢了轩辕辰一脚,这货装得还挺像。
连拉再拽,总算是把他弄下来了,安娜庄园里跑出来好几个人,热情的跟霍斯他们问好。
“马车上的,是我的朋友,有人生病了,你们快去帮忙。”说着,还不忘叮嘱,弄个软垫的椅子来,把人抬进去,顺便让医生过去。
手机屏幕黑了,之前还有两个电的,现在却连开机都办不到了。
好像手机就是为了导航这一件事准备的,没错,圣保罗疗养院已经到了。
就是眼前的安娜庄园。
很庄重,也很大,就连大门打开的方向,大小,高矮,都跟圣保罗疗养院一样。
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你见过地狱吗?”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嫣姬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而且悄无声息的走到我身边,但是眼神,却没放在我身上,而是一直盯着里面。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没时间寒暄,我迫切的想知道,是不是她把我们拽进来的。
我该怎么出去?
“我叫……杜嫣。”她终于转头看着我,苦笑。
杜?
我心瞬间提了起来,不是我草木皆兵,这个时候,提起姓杜,我刻意不想到杜一,都做不到。
“你已经死了?”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死气,但她应该是死了。
杜嫣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已经,死了吗?我是怎么死的?”
“草。”我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问,“那你认识我吗?你记得咱们之前见过吗?”
我想知道,她说的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杜嫣使劲揪着头发,蹲下来,浑身颤抖的厉害,好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这是……想起来了?
我赶紧蹲到她身边,抓着她的双手,不让她自残,“你想到什么了?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哪怕她不记得了,但是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我要问的就是,“你现在看到我,想说什么?”
“啊啊啊啊……”杜嫣拼命的大叫,猛的抬起头来,双眼一片红血,连黑眼珠都消失了。
我吓的后退一步,绊到自己的脚,直接坐在地上了。
“走,快走,我,我克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