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面前,说:“那我们先走了,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许国保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息着。
等三人走后,许国保掐灭了烟头,打了个电话,说:“他们走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竟然李美丽的声音,“我就说了嘛,用这样的办法一定可以搞定那三位的。这下子他们要再不走,那就不是人了!喂,你咋不说话?”
“人家又不是长期在这住下来,谁没有个求人的时候,你这样做好意思吗?”
“那他们就好意思住咱家?”李美丽嚷嚷道,又想了想,觉得许国保能这样配合自己,确实不容易,又换了个口气说,“我知道你心肠好,爱面子,可是你也得为我想想啊,那么点大的家一家伙塞进来三个人,我怎么活啊?好了好了,这事过去了,你等我回来,我做点好菜安慰安慰你。”
许国保还没开口,门响了,他拿着手机开了门,一看,竟然是丁小可和两名警察。丁小可急冲冲地说:“表哥,我想了又想,觉得这事非得报警不可,绝对不能向绑匪妥协!”
许国保头一晕,当场就趴下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就比较麻烦了,有了警方参与,李美丽暂时是不能回家了。要不事情一揭露,别说许国保面皮薄撑不住,就连李美丽也觉得无法做人了。许国保惶恐之中,选择了继续骗下去,只能这样了,虽然也不知道到底能骗得了多久。
警察详细地询问了李美丽失踪的前后过程,录了口供后说:“我们会随时找你进一步了解情况的。”许国保木然地点了点头。警察又说:“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报警,要相信我们警方的能力。”许国保又点了点头。
“我们先走了,如果绑匪跟你们联系了,一定要告诉我们!”
许国保再次点了点头。
他的茫然在警察眼里看来,那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也是一种意料之中的表情。在案子没有大白之前,警察的习惯是怀疑一切的,但许国保恰到好处的表情消除了他们的怀疑。
警察们走后,丁小可看了看许国保,发现他的脸色非常难看,铁青铁青的,腮帮子上两块咬肉咬得鼓得老高,小心翼翼地说:“表哥,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没有。”许国保从牙缝里蹦出俩字。
丁小可说:“你别骗我,打小我就知道,你的脸一旦这么狰狞了,肯定是我做错事了。表哥,你别怪我报案,人警察都说了,要相信他们。再说了,你要是这么服软了,绑匪还以为你好欺负,保不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得得得,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许国保推她出门。丁小可挣扎着说:“表哥,我这不也是为表嫂着急吗,喂喂,你别关门啊!”话音未落,门已经“咚”一声关上了。许国保拿起手机到里屋去给李美丽打电话:“刚我手机没关,你应该都听到了。”
李美丽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警察那去,紧张得不行,连问那怎么办。许国保气冲冲地说:“鬼才知道该怎么办!叫你不要用这么损的招,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看你以后怎么见人!”
“那我也不想这样的啊,谁知道会是这样?你倒是说话啊,你是一家之主,该你想办法的时候咋不说话了?”
“这时候就想到了我是一家之主了啊!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听过?”
“这回我一定听你的,不,以后我也听你的。”
许国保思忖再三,说:“这样吧,你先在外面躲两天,咱们慢慢想办法。你说你这事闹的,本来想把别人赶走,末了自己却回不了家了!”
五、他们咋对我这么好
许国保原来心存侥幸,但愿那俩警察只是应付公事而已,谁曾想这二位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都是询问绑匪有没有跟他联系过。许国保说没有,警察的口气里就有点担心了,但还是尽力控制着,劝他放宽心,他们已经在查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道怎么地连许国保单位上的人都知道了,一个个见他时眼神里都流露着同情的目光,更有甚者,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那表情,分明在探望死者家属。连一向不常来的领导也过来了,对他说:“小许啊,你看你,家里有事,就不要来上班了嘛!”
“我……我没事。”
“我知道你热爱工作,可是家国天下,先家才后国嘛!这样吧,我先放你几天假,你回去处理一下。什么时候处理好了,就什么时候上班。”
许国保是真没想到领导会是这么通情达理,一时间感慨万分,望着领导,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领导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许国保像丢了魂一样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眼前所有平日里熟悉得从不在意的东西此刻竟然是如此陌生。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条小道上,突然听到了李东明的说话声:“黑皮,二虎,你们说实话,是不是你们绑了我姐?”
“我说小明,你疯了吗?不错,我们俩以前是干过这事,可为这事都坐了十年牢了,哪还会再干?”
“别骗我了,我寻思来寻思去,咱这小县城里敢做这事的没几个人,你二位算是头号的。不是你们是谁?我可告诉你,你们要是做了,就赶紧把我姐交出来,咱就当做没这回事。要不然……”
“你烦不烦,大清早的就一直追着咱哥俩的屁股后面追问,还他妈一口咬定是我们做的,要不是看在过去有点交情,大巴掌早就扇过去了!”
“得得得,别跟这小子啰嗦了,咱们走!”
“你们别走!”
“咋了,还动手了?我靠,忍无可忍了!”
就听到一阵厮打声。许国保赶紧跑过去,嚷嚷道:“咋了咋了,都放手!”那二位不知道许国保是什么来路,立即松了手,一溜烟跑了。再看李东明,被揍得横躺在地上,缩得跟个虾米一样。许国保把他扶起来,他的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嘴巴还肿得老高,像是塞了个鸡蛋进去。李东明呻吟地摸了摸脸,说:“我靠,亏以前还跟他们称兄道弟的,打起来一点也不留情!姐夫,你咋来了?姐有没有消息?”
“我路过这的。她还没消息。”许国保红了脸,说:“你咋认定是他们俩做的?”
李东明嘿嘿地笑道:“我哪知道啊,不就是诈他们一下嘛。以前警察抓我,只诈我一下,我就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我这么乱诈,说不定就诈出来。”
“乱诈?你是逮谁诈谁?”
李东明抓了抓头皮,说:“差不多吧,城里混的人差不多都诈了,硬是没一点线索。”
许国保看到一脸伤的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问道:“你姐对你不好,你干嘛还这么着急她?”
“这叫什么话,再有矛盾那也是一个娘肚皮里下来的。她有事,我能不急吗?我寻思着,这绑匪一定就是咱县里人,为啥呢,因为外地流窜犯下手之前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断不会绑架我姐这样没钱没姿色的,那样得不偿失。而本地人呢,用警察的话说叫突发事件,几个混混,见我姐孤身一人,就绑了,能敲诈几个钱是几个钱。你放开我,我能走得动,还有几个人我也得去诈他们一下。”
“别去了,你看你一身伤,别诈不出来自己却丢了命。”
“只要我姐没事,我就是丢了命也值得!”
许国保愣愣地看着李东明的背影,万般滋味涌上心里,他很想对妻弟说明一切,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在大街上走了两圈,许国保回家了。意外地发现二叔竟然在门口等他,他奇怪地问道:“二叔,你咋来了?二婶的病怎么样了?”
“你可算回来了,着急死我了。”二叔催促着他开门。许国保打开门,二叔一个箭步就蹿了进去,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门,这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直抹汗,说:“可紧张死我了,我这心都差点跳出身体外了。”
“二叔,你这是咋了?”
二叔神神秘秘地解开皮带,从内裤里掏出了厚厚的一个包来,在他面前一层层地打开。许国保愣住了,那是一沓钱。“二叔,这么多钱你哪来的?”
二叔把钱往他面前一推,说:“三万块,你先拿去救你媳妇。”
许国保像被蝎子蛰了一口,跳了起来,说:“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人什么时候不得有个难,拿着吧,是我借你的,什么时候有了就还我,不急。”
许国保的脸上红得不行,连说:“不行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二叔不高兴了,一拍桌子说:“啥不行的,我说行就行。不拿也得给我拿着!”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二叔就又一脸的得意,说:“别看你二叔穷,可是凑起钱来是一流的。我先把你二婶弄出院,让她到我们乡卫生院去,反正药和针都开好了。我再把家里的三头大肥猪卖了,还有,卖了一片山场,这钱不就来了吗!啥玩意能顶得上人命值钱,你说是不?”
许国保哆嗦着,突然捂着脑袋痛哭起来,哭得昏天地暗,连二叔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等到稍稍平静下来后,许国保打了电话给李美丽,把李东明和二叔的事说了,说:“你要再不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你一个人远离事外,把所有的问题都踢给了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你弟弟虽然浑,可他是真的关心你,你都不知道那些小混混打起人来是多么的狠,直到现在我都在担心他是不是会被人失手打死!还有二叔,虽然有点七扯八拉的亲戚关系,可咱们都不把他当自己人看,可是你看,人还卖山场,卖大肥猪给你凑钱。你不是乡下人,不知道山场对他们来说就是后半辈子的活路,人为了救你一个成心要赶他走的人,居然把活路卖了。你还好意思吗?”
李美丽就哭了起来,哭得不行,说:“他们咋对我这么好?”
“你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不把别人当回事了!见到一个人就以为别人是来占你便宜的。”
“我知道我错了,我该怎么办啊?”
“好办,你回来,向他们说明一切,并且认错。”
“不行不行,这样一来,我以后怎么见人?你再想个好点的办法吧!”
许国保让她立即回来那也是气话,可以想象如果别人知道了真相,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李东明要是知道了,以他的脾气,骂李美丽一顿那算是轻的,最重要的是这姐弟俩以后就没有合好的可能了。要是二叔知道了呢,都不敢想象他老人家会怎么样,只怕会当场昏倒,如果李美丽的单位知道了,她就没办法去上班了,如果自己的单位知道了,那自己也别想见人了……
六、接着麻烦
正胡思乱想时,门响了,开门一看,是丁小可,她的身后竟然又有一个警察。丁小可向他介绍说:“这位是高警官,市刑侦大队副队长,对绑架案素有研究。”许国保目瞪口呆,丁小可却误以为他是在吃惊自己为什么会认识高警官,捂着嘴笑了起来,说:“我们认识才一天,不过,却很投机,所以就叫他过来了。”
许国保完全可以想象,是丁小可对县里的刑侦技能不满意了,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市刑侦大队去。也许是从别人的口中得之有个高副队长,也许是进了公安局才知道的,谁知道呢。能知道的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动用了自己所有的魅力,将认识才一天的高警官愣是从七八十公里外的市里请上了门来。
高警官似乎有点难为情,说:“我听说小可的表嫂被人绑架了,按理说这事不归我管,但谁让我和小可是朋友呢,我又对绑架案有特殊爱好,就过来以朋友的身份查查。不介意我进屋去谈吧?”
“啊,不介意,请进。”
高警官开始仔细地询问起来,他问的其实那两个警察差不多都问了,许国保已经编过一次假话,干脆又编了起来。高警官最后分析说:“以我的推断,这不会是流窜犯做的,应该是本地人。而且直到现在绑匪都没有打电话进行下一步通知,这不大符合逻辑。按理说,绑匪绑了人,肯定是急于拿到钱,这伙绑匪怎么这么耐得住?依我看,这里面存在两种可能,一种,是绑匪非常有经验,可是,咱这市里有这样的高手吗?第二种,是你妻子已经被撕票了。”
“你瞎说,我表嫂怎么会被撕票!”丁小可不满意地瞪了高警官一眼。高警官忙说:“我也就一推断……”
“别推了,你是瞎推,走吧走吧!”丁小可翻脸不认人,把高警官直往外推,嘴里嘀咕着:“你真是乌鸦嘴!”
高警官苦笑着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你。”
“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吧!”送走了高警官,丁小可抱歉地对许国保说:“表哥你别生气,这警察说起话来都不靠谱的,别信他的。你在想啥?”
许国保赌气地说:“我在想破财消灾算了。”
“你怎么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向绑匪妥协?”丁小可气了,可转念一想,口气又软了下来,说:“还是随你吧,要是绑匪讲信用最好了,到时什么事都没了。”
绑匪有信用吗?当然有,因为绑匪根本就是李美丽自己。许国保思路一开,对啊,就这么办。他一面四处借钱放出风声说要交赎金,一边和李美丽紧张地定下退路。
几天后,李美丽公开回家了。刚一回家,警察就来询问了,李美丽按照他们事先定下的计划,说自己那天晚上出走后,到了大街上,突然一辆面包车停在她面前,跟着下来几个蒙面人,用黑布蒙了她的头推上车。然后她就感觉车子开啊开的,开了有好几个小时吧,然后自己就被推下车,被关在了一个屋子里。这几天谁也没和她说话,更别说知道那几个绑匪的长相了。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询问:“那他们的身高,口音?”
“我说了啊,我当时是蒙着头的,等蒙布解掉,他们也不见了。至于口音,我们根本就没说过话,哪知道啊?”
警察还要问什么,许国保怕言多必失,说:“我妻子刚回家,能不能让她先休息一下?”
“当然可以。”警察很知趣地走了。
屋子里,许国保和李美丽抱头痛哭,似乎李美丽真的是经过了一场绑架案一样。李美丽说:“阿保,你去把二叔、小明还有小可都叫来,我要好好地烧一桌菜感谢他们。还有,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好,我这就去!”许国保正要去,门响了,他笑着说:“肯定是他们来了!”一开门,却是刚才那两个警察。一愣,问道:“你们……”
警察扬了扬手中的案卷,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报案时你说你妻子离家时穿的是黑皮鞋……”许国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李美丽的脚,那却是一双崭新的红皮鞋。李美丽下意识地缩起了脚,今天得知可以回家了,她一高兴就去买了双新鞋子。就没想到,在警察的眼里,她是被绑架者的身份,她身上哪里来的钱?而且,在得知自由了后,她居然不是急于回家,而是有闲心去买鞋子……许国保和李美丽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那惊诧的眼光,两人同时头一昏,眼前金星直冒。那哪是金星啊,分明都是麻烦,一堆麻烦,满城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