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混杂着血迹的军官,扯着嘶哑的嗓子道:“喂喂!我是参谋长,团长殉国了!……是!什么?坚守阵地一步不许撤退?师座,左右两翼的219团和581团都撤退了,我们再不撤退就全军覆没了。”
参谋长无力的放下电话,七、八名带伤的军官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参谋长缓缓起身道:“师部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城垣阵地,战至一兵一卒不得后退,违者军法从事,城里一支南运文物转运队还没撤离,让我们固守阵地给他们争取时间,并且抽调一个连沿途护送。”
一名上尉满脸惊讶道:“现在阵地上已经是四面漏风了,还要抽调一个连?”
一名少校也不满道:“拼的都是老子们的命,参座,弹药所剩无几,这个四面漏风的阵地是守不住的。”
上尉用恳求的口吻道:“参座咱们撤吧!听说卫戍司令唐生智一早就跑了。”
参谋长掏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恐惧畏战,休怪军法无情,身为军人镇守国都,无尚荣光,城破之时当与国同休,日本人想进城,就必须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在场的所有军官全部立正道:“是!格尽职守,誓于阵地共存亡!”
参谋长疲惫的摆了摆手道:“让楚连长来一趟。”
南京大学校园内,白发苍苍的南运文物协调办副主任方易天正在紧张的组织装车,四辆卡车的车头都伪装覆盖德国国旗,远方炮声隆隆,不时有日军战机从空中呼啸而过。
一脸硝烟,顾不得疲惫的宋远航立即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之中,在车上正拿着尺子丈量剩余可摆放文物的空间,急得一旁的搬运工人团团乱转,怨声载道。
炮声、爆炸上越来越近,逃亡的难民人流几乎挤满了街道。
方易天看了一眼手表焦急道:“安逸你先下车,时间来不及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是最后一批南运文物,务必抓紧时间安全转运,否则我等即为民族罪人,万死莫辞啊!”
宋远航跳下汽车,安抚方易天道:“老师,请您放心,学生一定用生命来保卫这批文物安全。”
方易天点了点头:“还有这个,这本笔记是我毕生的考古勘探研究,事关国家重要历史墓葬分布信息,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话音未落,一颗炮弹落在附近,方易天和宋远航被掀飞倒地,笔记本飞出几米外,宋远航赶紧拾起,吹开笔记本上的尘土,只见封面上写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边方易天受伤,阵阵呻吟声传来,宋远航心疼的扶起方易天:“老师,不要紧吧?”
方易天咳嗽了一下道:“我没事,年纪大了不经摔,你赶快走吧,一路上多加小心,苏小曼会在使馆区路口接应你们。”
此时,一队宪兵在连长楚长鸣的带领下赶到校园内。
楚长鸣气喘吁吁:“谁是负责人?我们连队是派来保护车队的!”
方易天挣扎着站起来,一边说话一边推着宋远航上车:“安逸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负责人了,时间紧迫,你我师生就此别离,你要记得老师的话。”
宋远航眼含热泪,拉着方易天的手高声吟诵:“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老师,学生铭记。”
汽车渐行渐远,泪水模糊了宋远航的视线。
南京城外幕府山原中国守军第五十七师阵地,原日本派遣军司令长官松井石根大将此刻恨得牙根直痒,血战淞沪三个月,淞沪彷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
三个月前,他曾经意气风发的狂言三个月灭亡支哪,占领支哪的武勋绝对不能让陆军独占,于是在大本营的所谓精英参谋的策动下,帝国陆军从华北取道山西,沿着当年蒙古人灭亡南宋的路线高歌猛进。
另外一方面,海军集中兵力在淞沪开辟第二战场,占领中国的经济中心上海,威胁南京,逼迫中国南京中央政府就范。
松井石根心底非常清楚,帝国的战略决策者们并没有如此的胆量和野心,要一口吞下中国,但下面为之疯狂的大本营精英参谋们与师团长们,却似乎并不这么想,果不其然,第三次增援之后,自己这个派遣军司令长官被毫不留情的撤换了。
松井石根出身卑微,是一个道地的务实主义者,冷漠和圆滑如同大理石一般的他经过几十年的奋斗,才爬上了今天的位置。
朝香宫鸠彦亲王是天皇裕仁钦点的接任人选,作为自己识时务的回报,自己能够如愿以偿获得元帅府行走资格,日军陆海军哪怕是大将军衔,一样会退役,一样会穷困潦倒,如果获得了元帅府行走资格,就等于获得了终身不退役的荣誉。
望着偌大的南京城,松井石根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雄心壮志,反而疲惫的坐在了一块巨石上,拄着军刀静静的等待着朝香宫鸠彦亲王的到来,一座数千年历史的古城似乎要在他的见证下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