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这样的“幸存者”,在突如其来的意外面前,所有人的心里都会止不住地后悔,都会设想出一千一万种与当时不一样的选择,甚至是多走一步和少走一步的区别,然后就会有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结果。
然而人生从来就没有假设,许多事的发生并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的,也更加不是我们自己的错。
只是,这道理她虽明白得彻底,然而在当初言涵要娶他人为妻的消息传来之时,她却也忍不住地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着当初他们分别时的情形,然后忍不住一遍遍地假设着,若是当初……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真正放下,谈何容易?
只能靠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然后将一切慢慢淡化,但,也仅仅只是淡化而已吧……
抽泣的声音渐渐缓了下来,阿勇拿开了捂在眼睛上的手,然后对着盛夏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你们想去小七失踪附近的路上探险的这个想法,是临时想到的还是一直都有?”盛夏回了神儿,出声问道。
“那天是临时想起来的,但以前也有过这个想法。”
“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有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不管是无意中提起的,还是很认真地同别人商量过的。”
“没有跟别人说过,小七失踪之后就有人说是被妖怪抓走了,爹娘就不许我们靠近那个地方,管得很严,我们只是自己偷偷说过。”连连摇头,阿勇有点儿不明白盛夏为什么会问这个。
“嗯,”点点头,盛夏继续道:“你们商量好了就一起离开村头往后山跑,到了山脚下就开始上山,但是你跑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地想要解决内急,所以就绕到了一棵大树背后。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绕到大树后面去,他们俩可都是你的好兄弟,怎么还这么躲着?”
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盛夏尽量缓和着阿勇的情绪。
因为过度的惊吓与害怕,他已经描述不清楚两个孩子失踪时的具体位置,所以盛夏只能依靠带着他一点点地回忆当时的情形,以期找出可以确定位置的蛛丝马迹。
“平时当然是不躲着啦,可是那天我们走的那条路上有好多痒痒草,蹭到身上会又痒又疼的,但是大树后面就没有,所以我才躲过去的。”脸颊微红,阿勇说话时带了几分孩子的别扭与羞涩。
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儿,已经不算太小,知道了男孩儿和女孩儿间的区别,更知道了在盛夏这种年纪的姑娘面前害羞。
“痒痒草?”盛夏装作不经意一般地继续问道,“这种草山里多吗?能不能给我指一下是哪个?”
“咱们这附近可没有痒痒草,这东西在山里长得不多,没有几处有,那天我都……”阿勇停了一下,脸颊更红了红,“才猛地看见躲开,还吓了我一跳呢。”
后山靠近小七失踪时的路旁,附近有痒痒草和一棵大树的地方。
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关键点,盛夏知道,或许对于京城的孩子来说,但凡稍微粗壮一点儿的树,都能被称为“大树”,然而对于从小生长在山村的孩子,只有上了年岁的真正粗壮的老树,才会被称为大树。
“好吧,那等有机会遇着了,你千万要指给我看,”冲着阿勇点头,盛夏道:“那我们继续说,你躲到大树后面解手,是什么让你转过头去看王生和金童?”
“尖叫声,很大很大的尖叫声。”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阿勇脸上的神色不复方才那般轻松,“我能听得出来是金童的。”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不是王生的?”
“他们的声音我很熟悉,我只听到金童的声音没有听到王生的,”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加快,阿勇猛地抬头看向盛夏,“夏姐姐,我为什么没有听到王生的声音?他为什么没有喊叫?”
“可能当时那个人觉得王生年纪比较大,所以最先捂住了他的嘴。”心念微动,盛夏选择了一个最温和的可能性,她能感觉得到笼罩在阿勇身上的紧张与困惑。
“那人捂住了王生的嘴,可我自己却跑了?我自己跑了?!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起的……”眼泪忽的又落了下来,比起当时那触目惊心的恐怖,此刻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后悔。
他把他们扔下跑了,他一个人跑了,他简直是太没有骨气了!
“傻孩子,别这么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伸手揽住阿勇的肩头,感受着怀里的孩子止不住地颤抖,盛夏低声安慰着,“那个时候的他们,肯定也很想让你跑掉,这样你才能找人来救他们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