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个带血的脚印,怕是令言逍深深地失望了。
而她,也要令言逍更加失望一点儿。
“这原本也算是正常,徐钰尸体上的致命伤虽然刺穿了胸口,导致血液喷溅而出,但那个伤口并不算大,想要流出这么多血来,实在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这间屋子真是案发第一现场,徐钰也是当场在争执打斗中被凶手刺死的,很可能凶手离开的时候,从徐钰身上流出来的血量都没有地上看到的一半多。”
“如果?”敏锐地捕捉到盛夏话语里的重点,章少卿抬头看她,“盛姑娘是怀疑这里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章大人也是知道的,查案之中万事皆有可能,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哪怕它看起来再不可能,不是吗?”
话虽拗口,理却通顺。
并不知道盛夏已经找到尸体死亡疑点的章少卿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盛夏这是打算从头开始勘验一遍现场。
屋子里的桌椅翻到,架子上的摆件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珍惜古籍浸在血污之中,被风干了的脆纸被风轻轻地一吹,便哗啦啦作响。
看上去,很像是经历过一番打斗和翻找。
可是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都是被精心伪造出来的谋害伪证。
盛夏绝对不相信自己找不出破绽来,这世上没有任何的作假是完美的,只有不用心去辨别真伪的眼睛。
然而仔细地将整间屋子搜查了个遍,盛夏却发现,自己根本是一无所获。
没有伪造者无意间留下来的证据,也没有伪造生硬的地方,一切都是那般流畅自然,仿佛是真的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仿佛是真的有一个凶手在这里杀人之后又将屋子翻得乱七八糟。
布置伪造现场的人,一定是个见惯了案发现场的老手。
心里蓦地就想到了言涵被关押的大理寺,按照大胤的一贯做法,皇室中人犯了罪,要么会被关押在刑部,要么会被关押在皇家的天牢,怎么唯独言涵被关押在了大理寺?
当初言毓说过,故意避开刑部是因为言涵一贯与刑部众人走得很近,但,为什么也避开了皇家的天牢呢?
难道说,是刻意为了保护言涵?
疑虑横亘心中,盛夏决定回去后好好的查一查皇家的天牢。
“盛姑娘,您是不是看出这现场有什么异常?”见到盛夏站在那里许久不动,误会了的章少卿出声问道。
而举目环顾四周的他,嘴里却无意识地叹息着:“若凶手真的是……那这里的打斗定然很是激烈,毕竟徐钰是以剑术闻名天下的啊!”
“所以,凶手身上也应该有打斗的伤痕才对!”
眼前猛地一亮,盛夏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令站在一旁的章少卿着实吓了一跳。
“盛姑娘,你的意思是……”
“既然徐钰的剑术在大胤朝数一数二,旁人即便是对他偷袭和暗算,也不会一击即倒。他会反击,会反抗,就算是对方的武艺再高明,也难免会被打伤。
即便是没有皮肉外伤,衣服上也总是会留下痕迹的。章大人,当初大理寺可有给安王殿下验过身?”
语气平静,盛夏的眸底却带了几丝隐隐的光亮。
章少卿的话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提醒,这样明显的问题,连她自己都险些忽略。
“验、验过的,还是寇大人亲自给殿下验的。”被盛夏说得一愣,章少卿不由得想起那日言涵被押送来时的那副冰冷模样。
大理寺人员众多,却没一个人敢主动上前的,还是寇大人严肃着脸庞出面动了手,却也没几个人敢留在一边看着。
“那他的身上和衣服上可有打斗留下的痕迹?”
“殿下的手臂和腿上倒是没有,但外衣上有一些撕扯的痕迹。
可由于殿下被派出去的侍卫们带回大理寺的时候,也曾同追捕他的那些人动过手,所以,这痕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原也并不好说。
所以当初就没有正式写到案件的卷宗里去。”
明白了盛夏问话的意思,章少卿出声答道,只是这样的证据也至多是个旁证,若是没有其他的证据做主,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效力的,他不明白,盛夏为什么会这般在意。
他的不明白并不意外,因为盛夏在意的,本来就不是说出口的这个细节,而是她忽然看明白了的,这满屋子写着的“伪造现场”的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