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所以还坚持在大殿上摆明物证、人证的唇枪舌战,不过是为了在言恒登基之时,不会被冠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更是为了给当年被害驾崩的先皇一个可以长宁地下的公正。
倾盆的暴雨下了一夜又一夜,大殿内飘摇的烛火始终不曾熄灭。
等到快马加鞭的上官飞龙终于带着几个证人来到大殿上的时候,殿内已然从对峙争吵的双方,变成了对言逍以下犯上、杀父弑君、欺瞒天下百姓的罪行控诉。
当然,也是对与言逍沆瀣一气的大臣世家的一场初步的辨明与清算。
连续几日的胶着争执,大殿上众人的情绪始终没有平息,甚至连倦怠之意都少之又少,只不过渐渐的由争执、怀疑、反抗,变成了如今的愤怒与控诉。
言逍那一桩桩一条条罪名摆在眼前,正直忠诚的世家大臣早已出离了愤怒,高位宝座上的神秘威严不再,他很快便被愤怒的人们拉下了他梦寐已久的宝座。
旧帝窃国罪行已明,身份已废。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确立迫在眉睫。
抬手将圣旨递给大殿之中最有权威的孙衡孙大人,言涵对那被圣旨上被改写的名字没有丝毫的后悔,更没有丝毫的犹豫。
只是当孙大人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继任新帝的名字之后,在满朝文武的跪拜迎接之中,言恒却没有急着迈出走向他人生权力巅峰的第一步。
站在原地的他抬眸深深地看着言涵,良久才在众人企盼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那看似并不算高,但却足以把他送往整个大胤最高处的台阶。
于是大胤中正耿介的史官,在传世的竹简上又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大胤成真五年,皇帝言逍被废,暂时软禁城北落秋小院,等待罪行清算后的依律处罚。
新帝言恒奉旨继位,开启大胤安和元年,着礼部与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举办登基大典。
安和元年暑月一日,新帝言恒正式举办登基大典,称号衡。
据大胤的史书记载,衡帝在位四十五年间,兢兢业业,勤政于民,百姓风调雨顺鲜有苦难,可以称得上是大胤历史上的一代明君,不过,这已然是后话。
—
盛将军府,晨光明媚。
濯濯青莲盛放于荷塘之中,幽香四溢,随风飘散。
距离新帝的登基大典已经过去半月有余,盛夏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当初在密道因唐婉凝而折断的腿骨,还需好好的将养一阵子才能随心所欲的下地。
因而这段时间以来,生性不喜出门的她,便更是有借口天天宅在将军府的后院,看书,喝茶,养花种药,间或还有大着肚子的宋相宜跑来与她八卦两句京城的各界消息。
是以盛夏这些时日虽然没有出门,但京城里谁家查出罪证被判了什么处罚,谁家的小姐与谁家的公子定了什么时候的亲事,谁家新娶的儿媳有了喜,甚至连毁于战火中的一处小楼修缮的进度,她都了若指掌。
借口养伤与她一同窝在盛将军府的言涵也一样。
除开整日里饶有兴致的听着宋相宜同盛夏八卦之外,他还有一个乐此不疲的新趣味——将所有前来探望、慰问的人全都轰走,甚至连宫里来的人都没能踏进这后院半步。
就更不用说言毓了。
“为什么你就能随意进出盛将军府去探望盛夏?你也没比我多长一只眼睛半条腿的!”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言涵轰了出来,言毓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穆峄城不满出声——
他刚刚才从盛将军府出来。
“我是没比你多只眼睛多半条腿,可谁让我是阿夏青梅竹马的发小呢?”
扬了扬下巴,穆峄城对于打击言毓这件事情向来做的十分起劲儿。
“我从小就在盛将军府来来去去的,那府里根本没人把我当外人,现在当然也是来去自如,否则,阿夏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哪里像你一样,被你那个四哥心狠抛弃,阿夏也没能想得起来你。”
脸颊忽然凑近言毓身边,穆峄城继续道:
“这样吧,不如我下次再去的时候,你说你是我的跟班,得帮我拿东西,然后我带你进去?”
“做你的跟班?你想得美!”
气恼不已,言毓抬手就打,却被身手了得的穆峄城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
“那你就好好的站在将军府门外望着吧,说不定哪天阿夏无聊了还能想起你来呢?”
穆峄城笑嘻嘻地躲开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