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鬼宅幽幽。
笛音在这里响了大半夜,呜呜咽咽的声音,让过路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月明星稀,到雾气渐浓之时,笛声停了下来。
院中的药炉已经凉了,炭火早在一个时辰前熄灭,天上甚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龙丘墨捂着自己的腮帮子,着实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苦闷感。
视线停在躺椅上,龙丘墨脑海中总是在想一件事。
安亦修的脑子太聪明,聪明到不可久留,但他难得有感兴趣的东西,虽然这个东西很怕疼,疼到几度死去活来,却一直没有开口求饶。
染血的手指一动,安亦修在抽痛中醒了过来,失神地看着老旧的房梁,发麻的身体动不了一星半点。
国老说,要想胜,先要活。
他还说,孩子,我知道你怕疼,人都会怕疼,但是想想你为什么会疼,也许你就可以坚持下去了。
吾等兄妹,万务安之。
“碎碎念些什么?”龙丘墨又端着小板凳做到他身边,抬起他的手指看了看,“瞧瞧这双手,你那娘亲见了,怕是要心碎吧?”
安亦修神识一回,猛地缩回手,却忍不住连连抽气,多亏龙丘墨的福,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那个对他无比宠溺的人。
龙丘墨看他微微失神,悲色一瞬而过,满意的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匹白布,撕了一小缕,又擒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缠了上去。
“你干什么?”安亦修声音沙哑,“多余。”
龙丘墨啧啧两声,“我可是个善良的人,你这双手要是废了,下次折磨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安亦修不屑一笑,默了默,又道:“龙丘将军,我没有骗你。”
龙丘墨动作停了一下,掰过他的脸注视了半晌,最后点点头,继续给他包扎伤口,“不打紧不打紧,反正明日朝堂攻讦的折子一定会堆满东宫,你想后悔也晚了。”
安亦修深吸口气,劝道:“龙丘将军,这里是你的地方,要论计谋兵力,我都不如你,亦修也不会犯傻到这个地方意图建功立业。”
龙丘墨在他的伤口上一掐。
“嘶”
十指连心,安亦修身体猛震,几乎要从躺椅上坐起来。
“小狮子,明白自己的劣势,就要学会俯首,”龙丘墨突然站起来,笑着问他,“如果,我先杀了寒风呢?”
安亦修心下一紧,“他整日跟在烈王身边,如果是你龙丘将军派的人,谁知道是要杀寒风,还是想杀烈王?你这样做,只会坐实自己的罪名,就算烈王和太子能信你,但朝臣、党争都会将你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龙丘墨扑哧笑出来,笑得安亦修很是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每日见你都有惊喜,也笑你实在令人心惊,”他勾起嘴角,脸色却矛盾又扭曲地一沉,“而起竟然将天敌养在身边。”
“是笛声,”安心婉双眼发红,恨意深沉,“大半夜的笛声,龙丘墨!”
苏小小抱住她,呼延烈一出事,守在周府门外的人就都撤了出去,但谁想到刚出府门,安心婉便到了龙丘墨的鬼宅边上听墙角?
“但他没有杀他,”容峥只能这样安慰,“五姐,我们还有机会。”
苏小小始终沉着脸,久久未言,她看着容峥的眼睛,那双对她而言深情又包容的眼睛,那双眼睛始终在给她鼓励,可是这一件件事情下来,她的心却越来越沉。
容峥将她拉到身边,手掌一遍遍抚过她的后背,让她从低沉的境地里慢慢爬起来,感受永远不会离开的温暖。
“我会救他的,”容峥道,“我会救他的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