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许久的人终于露出深藏心底的愤怒,少年奇才,绝顶聪明,但没有人情世故的磋磨,到底还是容易受骗。
而龙丘家将兵不厌诈奉为至理名言,没有什么手段是使不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人是不可利用的。
安亦修被骗了,就像苏梦蝶一句“那就毁了啊”,将他所有的感情打成苍白无力的虚无。龙丘墨其实也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毁了你”,好像这是多么稀疏平常的言论一样。
他们真的厉害,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将要振作的人打回原形,既没用又颓废的原形。
龙丘墨苦恼地抓了把头发,又来抓他的手臂,安亦修却直接避过,可惜他向来是避不开龙丘墨的。
龙丘墨最后卡着他的脖子冷笑,“嚄,是不是我每回对付永安王府的人,你都会流几滴眼泪?怎么,你恨我?”
“我恨我相信了你,”安亦修惨笑,眼泪又跑出来,“我竟然会相信你,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觉得你会是个好哥哥太可笑了,师父说你们是疯子,而我居然相信了你哈”
龙丘墨笑容微敛,突然松开手,看着撞到桌角的人,一字一顿道:“‘寸土里疆,皆是家国’,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安亦修抬头,“可他是我的父亲!我今生只此一个的父亲!你竟让我亲自动手!我恨你,龙丘墨,我恨你!”
“恨?”龙丘墨忽然长叹,用让人发寒的漫不经心说着残酷的话,“看来你还是舍不下大周,到底只能我这个哥哥来帮你彻底忘记了,啧,就是这个方法有点后遗症。”
容峥和苏小小各自来到安君义的房间后,安心瑶和安心婉也跟了进来,军医来了好几个,却谁都拿信纸上的毒没辙。
“此毒遇酒而发,”国老一拳砸在桌上,“那送信的老丈必定有问题!唉呀!大意了!”
难道他真的是老了吗?
“他们竟连呼延庭的性命都不顾了,竟敢下这样的赌注,”安凌亦沉声道,“他是想用解药交换呼延庭,难怪面对国书时那般不在乎,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苏小小忽然有些腿脚发软,容峥迅速扶住了她,可她的心还是沉不见底,“也就是说,我们要选择。”
选择到底是要安君义,还是安亦修。
安心瑶坐到了地上,安心婉想扶起她,但却没有什么力气,最后还是跟进来的容安扶起了她们两人。宽大的房间没有任何声音,经验最老的军医到最年轻的军医都试过了,没有办法。
“这毒,我们解不了,”老军医面露苦涩,“二小姐或许能解,但时间超过三天,这人怕就”
三天,他们要去哪里找方尤?
容峥搂紧苏小小,将怀中颤抖的身体控制住,而后问老军医,“军医可能延长时间?此地离苗疆不远,龙丘家的毒术学于苗疆,若是能前往苗疆带来高人”
说着说着,他又不说了,若是按照这样的推测,因为老军医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他叹息道:“老朽枉为军医,便是延迟,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几个时辰,又如何能到苗疆?
“那就等!”苏小小大声道:“至少还有三天,派人出去找方尤!若是三天之内将她带回来了呢!现在就去找!”
安心婉与安心瑶同时站了起来,“对!也许二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也许她就要到了呢?”
容峥环住苏小小的身子,将那战栗发抖的睫毛都纳入眼中,这是个不可能轻易做下抉择的选择题,可又是个结果显而易见的选择题,但他们又怎能做下这样的选择?
安亦修送他们出来,他们怎么能将他留在夜郎?
这个选择做下,再想救出人来,难上加难!
国老时时流转于身上的蓬勃精神也在片刻间萎靡,他的爱徒,他今生唯一的弟子,待之如孙,他所传授的经验还不到自己的十分之一,要叫他舍弃安亦修,则是要叫他剖心挖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