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此,我如今声誉早毁,你与各位师兄弟肯信我已让我五感铭内,追随那位萧真人不过是我一人之事,我观他不必肯与那二方势力善罢甘休的……你们还是寻一处隐秘之地休养,”然后他面上流露出一种极度痛苦又极度伤感的神色:“我守一轩亦只剩下这点血脉了……”
被他叫做十师叔的男子沉默好半晌,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飘忽又痛苦,才终于恢复到了那种坚不可摧的强大表情:“弘宇,我等亦是守一轩的弟子,纵是我于这等征伐之事全然不解,亦知身上所负血海深仇比天高、比海深,你一人为门派报仇,且不说如今天下之势何处能得安宁,纵然我等能够寻一处安然之地又如何能享得了平静?守一轩只剩下我等,不论是生是死是何命运,我们都要一起,不再分开!”
弘宇眼中酸涩几乎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般感谢过那位萧真人。
被萧真人带回无名世界之时,弘宇是茫然的。
这世界于他在一日之间倾覆破碎,再也回不去往日模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师尊、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尽皆为了护住门派、护住他而倒在了他的面前,他力竭倒在地上之时,心中充满悲愤绝望,只觉得好恨!恨那些双目血红的妖族!恨如此弱小无用的自己!!
可是,那他醒过来之时,却才知道,所谓的仇恨根本微小的不值一提,万妖军明确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价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了那一刻,他才知道,天下滚滚的骂名又算得了什么,与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相比,就算被骂做妖族走狗又算得了什么?
可当他被从万妖军手中救下之时,重获自由的开始,他是那样茫然,他原本甚至都已经想好,师门倒在妖族之下,此事中疑点重重,人族之中必有内应,他要好好效命于万妖军,哪怕忍辱负重,亦要不断向上,查出内应之人,然后与万妖军做个了断!
然而,在飞天界看到萧大师那一刹那,他却知道,想来那般容易,做起来却那样艰难,不过一个有数面之缘的故人而已,轻易叫他想起了某日门派中那么多事……竟然连硬起心肠都无法做到,还叫那胡清识破了……
突然在无名界得到自由,刚刚醒转过来的弘宇甚至冷漠地想过,要不要将此处告诉万妖军,以此换得对方更多的赏识,继续执行原本的计划。
直到他在这里看到了十师叔,看到了守一轩原来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原来那些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不是一个人在背负。
纵然满身伤痕、纵然抱头痛哭,可是眼泪有人为你擦干,伤痕可以彼此舔舐,弘宇觉得自己在那摇摇欲坠的深渊边缘终于可以抓住一些什么。
属于门派首徒的理智才真正回归到身上,他不是一个人,报仇重要,可是,他亦更要为门派的将来打算,只要他们还在,守一轩便还在。
他认真想过了,以神算的心法,他算过了亿万次,仅靠着他们这些人,要为门派报仇雪恨绝无可能。
万妖军那般势大,斩梧盟更与师门有隙,虎狼之心绝不是投靠的对象,唯有这萧真人与萧大师……于冥冥天算中留有一线可能,哪怕只有一线,弘宇也已经下定决心。
诸界中未见到真有那安全之地,既然天算已指明萧真人与萧大师身边有一线之机,那师叔他们也要一道才好。
“十师叔,是我想岔了,我们守一轩弟子,无论如何皆是一道,再不分开。”
被弘宇唤作十师叔的叶重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而人族那边的权衡很快也已经有了结果,因为一个嘲讽到拉足了仇恨的声音响起:“得了吧,那小妖说得对,你们这些东西,胆小懦弱不敢应战,偏偏还要挑三拣四,也是那姓萧的肯要,要是我,直接踢出去得了。”
众人愤恨地回头,却登时敢怒不敢言——那说话的家伙他们惹不起。
大衍和他那符阵道造诣一样有名的,就是他那张嘴巴。
可这无名小界中,什么都不多,就是符阵师最多,大衍当初可是有一个小世界的追随者,如今都在这界中——以大衍护短的性子,忠心追随于他的人,当然不可能留给那两边他都看不上的垃圾去□□。
大衍只冷笑道:“实话你们却不爱听,人哪,要有脑子,人家那话只是说得好听,你们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那话说得很明白,愿意的,就留下来加入门派,不愿意的,趁早走,听明白了吗?还要犹豫摇摆的,我再说句实话,还是趁早赶紧滚吧!”
大衍这话叫犹豫的人族修士在愤怒之后突然清醒过来,登时心中惊出汗来,那位萧真人高深莫测,大修士之能此时恐怕早将他们的犹豫看在了眼中!那什么叫他们考虑、任由他们选择的话,分明就是个考验!
想明白了此节,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犹豫的真就只能像大衍说的那样,只能趁早滚了。
然后,纠结的毛病就全都无药而愈,一个个无比坚定地表示要加入修真联盟,看到这一幕,杜子腾远远叹了口气:“这人哪,就是贱。”
可当他看到角落中的弘宇等人时,却是面色沉凝起来,他思虑半晌,终于在摸到储物袋中一件东西之时,于眸光中露出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