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谷微低着头,遮去了唇角的那一抹冷笑。
近来在秦府做事,她对六娘子的出身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也很清楚这类子女在士族之中的地位,也不过就是比奴好上一点点罢了。
这样的六娘子,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心中如此想着,阿谷的眼珠转了转,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叹了口气:“我知道女郎害怕,我也害怕的。若不是为了女郎,我可不敢这样做。女郎若是不愿意,那我……”
“我愿意的。”她话未说完便被秦素打断了,秦素语声急切,还用力地点着头,重复了一遍:“我愿意的。”
阿谷的心终于完全地放了下来。
“不过……”秦素忽然拉长了声音说道,眉头皱着,似是有些作难。
阿谷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她问道,语气里的焦灼十分明显:“女郎想说什么?”
秦素羞赧地垂下了头,细声道:“我想迟几日再走,我想给太祖母多抄一卷经。”
阿谷松了口气。
“我还当出了何事呢。”她作势拍了拍心口,转动眼珠笑道:“迟几日正好,我也要去寻表叔商量,找马车也要花些时间呢,女郎这话说到了我心坎儿里去。”
秦素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好。那就定在……定在初七的晚上罢。”她说话的声音放得极轻,一面说一面还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听见。
阿谷垂首应是,眸子里划过了一丝不耐。
她其实很希望今晚就走的,但想一想,早几日或晚几日,于她没有任何分别,不过就是往山下走一趟,做个记号的事。
阿谷无声地呼了一口气,按下了心头浮起的情绪。
盯了秦素这么些日子,她自认对这位六娘子已是了若指掌,此刻满心皆是不屑。
连锦绣是谁的人都看不出来,一直当个宝似地带在身边,阿谷只能说,六娘子的蠢,在秦府的主人里大概算是头一个了。
阿谷一面想着,一面下意识地去扶秦素的胳膊,却扶了个空。
她微有些吃惊,抬头看去,却见秦素此刻却立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正看着丹井室出神。
她顺着秦素的视线看去,只见眼前是灰朴朴的几间石舍,看上去便是年久失修的模样,门倒垣倾,墙上还留有人为破坏的痕迹,似是当年有人以大锤砸过一般。
她撇了撇嘴,也并不往前走,只垂着眼睛想心事。
秦素此时却是一脸的怔忡,望着眼前的颓檐断瓦、阳光满目,心中有些哀凉。
白云观沦落如斯,乃是因先帝深忌之。
先帝登基之后,陈国曾先后闹过几次内乱,其中最为厉害的一次,便是先帝的亲弟弟靖王造反,亦即是著名的“靖王之乱”。
谁又能想到,名满天下的白云观,竟曾是靖王暗中招兵买马之地,后靖王事发,便带人躲进了白云观,先帝却出奇不意带兵攻至,打了靖王一个措手不及。
这数间石舍,便是靖王自戗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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