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封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乖乖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这次对嫁妆的事情这样上心,定然是有事相求。
“我想把你弟弟记在你娘名下。”
文青羽赫然抬头,她听到了什么?将她弟弟记在她娘名下?
文长封是不是疯了,这样子的话都能说出口?!
“相爷是不是累的糊涂了。”文青羽眼眸中略过一丝冷芒:“青羽怎么不记得,有过一个弟弟?”
“怎么没有。”文长封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邓姨娘肚子里那个,所有郎中都瞧过了,说是男胎。”
文青羽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双眸眨也不眨盯向了文长封。
文长封只觉得对面女子一丝淡然眼风,锐利如刀,却比霜雪更加寒凉。只消一眼,便好似将他浑身血液冻结,再说不出半个字。
文青羽端起茶盏,缓缓拨弄着水面的茶叶沫子。一双清眸也从文长封身上收了回来。
文长封长长出了口气,顿时觉得那扑面而来山岳般的压力一下子就消失了。随即,便是深深的恼怒和不甘。
他是大周文臣之首,位高权重。怎么就能叫对面女子一眼就给吓的说不出话来?何况那女子是谁?是他的女儿!
女儿有那样子看爹的么?最可耻的居然是他竟然会有一丝害怕。
当然,他绝不承认那是在害怕。根本就是他太累了没有休息好!
“本相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本相只是告诉你一声。”
文长封终于说出话来,心中的忐忑也瞬间消失,声音渐渐带出了一丝威严。
“你明日大婚,待你三朝回门的时候,我会将族里的老人都请来。直接就将你弟弟上了族谱,记在你母亲……”“啪。”
一声脆响骤然响起,瓷片碎裂的声音一下子便打断了文长封的话。
大厅正中,原本端在文青羽手中那只粉瓷的茶盏,此刻正粉身碎骨躺在光明如镜的青砖上。几点暗绿的茶叶,在四溅的黄色茶水中静静躺着,散发着淡淡的暖烟。
文长封彻底怒了,狠狠拍了拍座椅的扶手:“文青羽,你想干什么?”
文青羽缓缓抬头,清眸中一抹似笑非笑:“这话,不是该问丞相么?一个外室贱妾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你将他记在我母亲名下,就不怕天下人笑话?”
文长封脸色青了青:“他自打出生就在你母亲名下,自然不再是什么外室贱妾所生,乃是我相府堂堂嫡子。”
“是么?”文青羽冷冷一笑:“相爷可是忘记我母亲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文长封噎了一噎。
“我母亲御赐一品护国夫人,特许见驾不跪。超越大周所有女子。我,从现在起,便是蜀荣王正妃,皇上钦赐一品郡主。”
眼看着文长封气息弱了一弱。
“相爷此刻还觉得,一个贱妾生的庶子,有资格做本妃的弟弟?”
文长封咬了咬牙,他当然知道这提议实际上并不合适。
但他年龄越来越大了,膝下无子的痛苦实在受够了。这才想到要将邓姨娘的儿子记在段紫沁名下。
这个儿子是他的长子,他当然希望他能背着个嫡长子的名头,将来才能延续文家的辉煌。
可惜,对面那个女子,不但不知道什么叫做在家从父,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拿人手短!
他既心疼为了讨好文青羽舍出去的那些个好东西,又生气文青羽的不留情面,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若是……本相执意如此呢?”
文青羽平静的看着他,却突然指了指脚下四分五裂的茶盏。
“相爷可看到了这个杯子?”她勾唇一笑:“若想要我同意,除非破杯重圆。否则……”
她缓缓站起身:“若我没有记错,这个府邸当初是皇后赐给我母亲的。到时别怪我不讲情面,请相爷带着您的嫡子和夫人们离开段府!”
“你……!”文长封一口气给憋在了心口,段府两个字叫他又惊又怒。
嫁鸡随鸡她不懂?出嫁从夫她不懂?
即便当初这宅子是给段紫沁的,她已经嫁给了自己,这宅子自然是该姓文!
连带着宅子里的一切都是他文长封的!
她居然……居然理直气壮的说要将自己的爹爹赶出府门?她怎么敢!
“你个逆女!”文长封好半天才理顺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狠狠的说道:“你给我滚,本相再也不想看到你!”
文青羽冷笑:“青羽明日即将大婚,丞相大人以后与青羽相见的日子并不会很多。但若是叫我知道您仗着年龄大了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刚才的话绝对不是说说玩的。”
说罢,文青羽无视文长封一脸的扭曲,朝着大厅外走去。
临出门口,脚步却顿了一顿:“燕京城里,从没有一户尊贵人家会因为嫁个女儿而倾家荡产。相爷是时候该为相府找个主母了。”
文长封一愣,脸庞上的怒气纠结在脸颊上,半边惊愕,半边愤怒。一张脸瞬间狰狞。
文青羽唇角一勾:“有了真正的主母,相爷何愁没有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