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蜈蚣鞭,鞭身布满倒钩,鞭尾带著一个四面分叉的蝎钩,寒光森然。
花和尚,你杀官劫囚,已经犯下死罪!
洒家行得端!走得正!鲁智深豪气干云地喝道:你们这班鸟官差,早就该死!便是洒家开了杀戒,佛祖面前也自见分晓!来来来!让你尝尝洒家的禅杖!
赵奉安一抖钢鞭,迎向鲁智深。他身为武功大夫,带御器械,是皇城司有数的高手,一条蜈蚣鞭刚柔并济,一时间与鲁智深斗得难解难分。
林冲双足微分,牢牢立定,身体却如暴风中的长草,随风偃伏,在三人的夹攻下左闪右避,不时用铁镣木枷封格三人的攻势。那三人也是皇城司的好手,数招一过,立即找出林冲的破绽,当即便有人挥刀朝林冲小腿削来。
林冲脚一翻,踏住刀身,然後用木枷在他腕上一磕,趁他吃痛松手,侧肩将他送出,被铁镣锁住的双手同时往他腰背一搭,力透经脉,封住他的穴道。
见著同伴远远飞出,另两人不禁心生怯意,林冲披枷带锁,还有如此手段,只怕赵大夫才能制得住他。
赵奉安的蜈蚣鞭神出鬼没,舞动间将鲁智深一身僧袍撕扯得千创百孔,但他心底没有半点轻松。面前的花和尚一身金钟罩修为深厚,鞭上锋锐无比的钩爪缠在他手臂上,竟然发出金属磨擦般的声音,无法刺入分毫。
鲁智深的金钟罩不惧刀斧,一件破僧袍本来也值不了几个钱,手中禅杖大开大阖,没有半点顾忌。赵奉安几次抽打都被鲁智深用金钟罩强行震开,渐渐落了下风。
赵奉安一边守紧门户,一边盯著鲁智深的招术,忽然手腕一挺,蜈蚣鞭笔直飞出,鞭尾的蝎钩挑向鲁智深腰间。落处不是他的熊腰,而是他腰间一只灰扑扑的旧布袋。
果然,连劲弩射中都只当苍蝇乱飞的鲁智深竟然扭身避开他的蜈蚣鞭,显然对那只旧布袋十分看中。
赵奉安一招探出底细,顿时像一条蛰伏的毒蛇猛然露出毒牙,身体突然间动了起来。他左手一弹,数张寸许长的小符齐齐飞出,接著右手的蜈蚣鞭从飘飞的符籙间穿过,鞭身扭动间,将那些小符一溜挂在鞭上。
淡金色的焚金符,专破护体真气;赤红的离火符,让兵刃短时间内出现骇人的高温;苍黑色的重岩符,使兵刃击出时重量剧增;白色的迷仙符,发动时兵器彷佛化为烟雾,无法辨识,同时屏蔽出手时的所有踪迹和声音……更重要的是其中还有一张金紫色的分身符。
赵奉安的蜈蚣鞭刹那间化为三条,每一条都附加有符籙的效果。
这些符籙每一张都不便宜,加起来足够让花和尚痛痛快快吃两年狗肉,不少还是有价无市的珍品。若非赵奉安出自乾贞道门下,这些符籙大多都是他花费数年时间自己做的,就是有钱也轻易买不来。
此时符籙效果全开,那条蜈蚣鞭先是七彩绽放,每一种光泽都代表一种不同的效果,然後一分为三,接著化为一团滚滚白雾,速度奇怪,却毫无声息,一瞬间就将鲁智深庞大的身形整个吞没。
白雾鼓荡间,溅起点点血花。鲁智深的怒吼声像从水底传来,又沉又闷,模糊不清。
一直在夹攻中没有还手的林冲长啸一声,一手抓住木枷使力一扯,木枷应手破碎,折断的枷面像利斧一样砍在旁边一人小腿上,将那人砍得栽倒在地。接著他一把握住身前的腰刀,斜身飞起。
林冲犹如一条挣脱枷锁的蛟龙,掠向赵奉安,人未至,刀锋已经撕开空气,劈向赵奉安的头颅。
赵奉安发出一声鸟啼,一直埋伏在树上的两名神射手连放数箭,都被林冲避过,接著树梢乌云一卷,一张铁网兜头洒下,裹向林冲。
赵奉安摇头冷笑,一边祭出一张小符,准备了结鲁智深的性命,夺下他腰间的包裹。符籙还未祭出,赵奉安突然瞪大眼睛,神情古怪地朝自己腹下看去。
一根黝黑的禅杖从白雾间伸出,锋利的月牙深深勒入赵奉安腰间,只差一线便将这位武功大夫齐腰斩断。
浓雾不知何时散去,丝丝缕缕绕在禅杖上,露出一只筋骨如铁的大手。
鲁智深狠狠唾了一口,鸟官差!当初那斯用的符洒家看得仔细!以为洒家没有半点戒心?一只野鸡溅出的血,便骗了你去,让洒家笑掉大牙!
赵奉安口中溢出血来,接著身体一轻,腰椎被月牙铲截断,断裂的上身扑倒在地,不停抽搐。
鲁智深一点都没有身为出家人的觉悟,扯开赵奉安的衣袖,把里面剩的符籙都拿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塞到口袋里,一边摸著光秃秃的脑壳哈哈大笑。
林冲身体在铁网上一触,狸猫般翻到网上,顺著网角的绳索掠入树叶间,接著便看到折断的枝叶纷纷堕下,鲜血水一般沿著树干流淌下来。
片刻後,林冲提著两颗头颅从树上跃下,先一刀将那名封住穴道的皇城司好手杀死,然後喝道:师兄!一不做二不休!说著朝後面两人杀去。
鲁智深哈哈笑道:痛快!痛快!他手脚麻利地把赵奉安带的物品洗劫一空,便随林冲追去。
童贯躲在一棵大树的树桠间,眼见著鲁、林二人大发神威,风卷残云般将诚组八名好手一扫而空,直吓得两股战战,双手抱著树干,裆里湿漉漉一片。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熟络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哎哟,这不是童公公吗?怎么在这儿乘凉呢?
童贯扭过脸,露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容,不……不管我的事……啊!你不是——程员外!
程宗扬脸黑了一下,自己这个员外的身份算是被官方给认证了,想摘都摘不掉。
童贯又惊又喜,再怎么说程员外也是朝廷的官员,总不会和那些杀官的反贼勾结到一处吧?有他帮忙,自己这条小命就多了三分指望……不!是七分!
童贯发现,树上还伏著两条野兽般的兽蛮武士,一个虎目金睛,一个豹头兽身,他们蜷身伏在枝上,眼中凶光毕露,一左一右护在程员外身侧,就像两名扈从。
而在程员外身後,还有一个花枝般的少女。她穿著一件墨绿的衫子,怀里抱著一只精致的皮夹,俏生生依著树干,宛如一株鲜花。
童贯裤子都湿透了,趴在树上不敢稍动,他根基全无,耳力目力都只是常人的水准,远处的情形既看不清也听不清,只陪著笑附和道:员外身手真好!这么高的树还坐这么稳,别说进士,就是武状元也手到擒来!
程宗扬堆起笑容,借童公公吉言。
童贯忙道:员外是官人,我一个小小的内侍,员外叫我小贯子就行。
程宗扬笑道:小贯子,你乖乖在这儿待著,我保你性命无忧。如果乱说乱动……哈哈!
小的明白!员外……
童贯张口还想巴结,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嘘——什么都别说,安心看著吧。今天这事,比我想的还热闹呢。
童贯立即乖巧地闭上嘴。
程宗扬道:师师,出来多少人了?
李师师抱著皮夹道:鲁、林、两名官差,皇城司九人。共十三人。两名官差不计,皇城司死六人,两人在逃,还有这一位。说著她用下巴指了指童贯。
童贯心里一寒,感觉裤裆好像又湿了。
程宗扬挥挥手,童公公是自己人。
程宗扬的口气就像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轻松,劫後余生的童贯却觉得心里彷佛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流淌过,看著程员外的眼神就像看到亲人一样。
皇城司已死的应该没有六人。程宗扬道:花和尚开始撞倒的那个并没有确实的死亡证据,老兽!
树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潜在下方的青面兽出声回应。
去看看!
青面兽立刻跃出,在方才双方交手的战场上搜索起来。
李师师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死亡的证据,只听家主又道:这种统计一定要谨慎,不然一点微小的疏漏,就可能导致分析结果的完全错误。
青面兽的咆哮声远远传来,却是江逢岩勉强抬手放出一枚袖箭。他整排肋骨都已折断,身负重伤,青面兽扭头避开,接著一掌拍在他脑门上,回头道:死了!
李师师半是羞赧半是钦佩地说道:是,家主。师师明白了。
看著小丫头敬佩的眼神,程宗扬心情大好。别的自己也许不在行,但论起判断死亡的准确度,世间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自己。从花和尚现身到现在,自己的生死根明明只感受到五股死气嘛。
程宗扬将两柄腰刀挂在身後,然後道:我和老兽进林子里看看。老术、老豹,你们在外面,小心别露了行迹。
那柄所谓的镭射宝刀程宗扬一直没弄明白,为免误事,仍用的两把普通钢刀,看来战场破烂王这个头衔一时半会儿还摘不掉。
金兀术道:吾省得!
童公公,还有师师,林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也说不准,你们两个先留在外面。程宗扬扭头道:老术,你把他们两个背上。
金兀术梗著脖子道:吾背那个娃娃!
程宗扬讶道:师师,你什么时候和老术结的仇?
李师师也莫名其妙,没有啊。
豹子头道:吾知道!吾族兽蛮武士,只骑女人,从无让女人骑到身上!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算是兽蛮男人的骨气吧?可李师师修为平常,这几名兽蛮人在山林间彷佛回到家一样,来去如风,要不背著李师师,要不了几下就把她甩得没影了。
程宗扬正在头痛,只听李师师巧笑嫣然地说道:豹子头,我打赌你背不动我。
豹子头顿时大怒,无知的人类!吾让你见识见识吾族兽蛮武士的力量!上来啊!
李师师看著它肩背上刺猬般的鬃毛,摇头道:我打赌你背不动我,再加上一个鞍子——赌一只羊。
豹子头快活地在树干上蹭著皮毛,赌了!赌了!
看著豹子头兴高采烈地背上一只大号马鞍,然後让李师师侧身坐在上面,得意非凡地在枝上跳跃,显示自己的力量,金兀术不禁深深为自己同胞的堕落而羞耻,摇头嘟囔道:一只羊!一只羊……至少要两只啊!
童贯战战兢兢地攀住金兀术的皮甲,李师师向程宗扬比了个手势,笑盈盈伏在鞍上。两名兽蛮人一前一後跃上树梢,轻捷得彷佛没有重量。
这个公关经理自己算是捞著了,程宗扬都有些羡慕她的轻松,可这事她一个小姑娘能做,自己要比葫芦画瓢,拿青面兽当坐骑,那就不仅仅是被人骂脸皮厚的事了。
青面兽也很生气,吾比豹子头力气大!背到临安也用不了半只羊!
行了老兽!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别杀价了!给你们兽蛮勇士留点体面吧!
程宗扬一拉大氅,蝙蝠般从枝上滑下,然後足尖在另一棵大树枝上一点,斜身掠起。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林间,只有几根树枝仍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