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闪身避让已不可能,扯衣挥打又来不及,只能将蓄势待发的一招尽数施展出来。暴喝声中,林冲长刀疾劈,一股强大的劲气将袭来的细针半数扫飞,另外半数却密密麻麻钉在他臂上。
林冲一刀施出,已经力尽,陆谦正等著这机会,单刀闪电般劈出,重重斩在林冲刀锷上,将他的腰刀劈得脱手飞开。
陆谦一招得手,立即从枝上俯身掠下,腰刀再度斩出。林冲距离地面不过丈许,跌下去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但这段时间足够陆谦劈中他三刀。
林冲嵌满细针的双臂忽然一伸,右手从陆谦腕下绞过,避开他的刀锋,以臂对臂地与他硬拚一记。
陆谦脸色剧变,左手向後一挥,攀住树枝,折回枝上。他整条右臂的衣袖像被狼牙棒扫过般变得稀烂,臂上鲜血淋漓。那些牛毛细针虽然射中林冲,却没有刺透他的皮肤,这时交臂一击,反而让自己中了计。
金钟罩!陆谦咬牙道:你练了金钟罩!
林冲缓缓收回手臂,冷冷道:初学乍练,不值一提——但只要能比你陆谦硬上一分便足够了。
陆谦脸色由白转青,林冲刚开始习练金钟罩,远不到身如金石的地步,但比自己的肉身要强横许多。自己原本居高临下,又有阮香琳这个人质在手,林冲即便强攻,至少也要百招开外才能分出胜负。问题是自己只怕林冲不死,在那些细针上都喂了剧毒。眼下作茧自缚,陆谦手里虽然有解药,但也要林冲肯给自己时间服用。
陆谦手臂的血迹一点一点变得发黑,他嘶声道:姓林的!我倒小瞧了你!明白告诉你!拦截花和尚的是大孚灵鹫寺的秃驴!你现在去救倒还来得及!若是不然,我这便杀了她!让你鸡飞蛋打一场空!
阮香琳已经落在陆谦手中,如果强攻,只凭自己一人难保她性命无忧,再周旋下去,也难以讨好。林冲当机立断,慢慢向後退去,然後脚下一弹,箭矢般飞入密林。
陆谦哇的吐了口血,脸上蒙了一层黑气,急忙在阮香琳身上寻找起来。他额头不断滚出黄豆大的汗滴,连那汗滴都彷佛蒙上一层黑色。
一个声音好奇地问道:找什么呢?
陆谦头也不回地说道:解药——接著他才反应过来,骇然回头。
程宗扬恍然大悟,陆虞侯,你可真够有创意的,把解药放在那个地方,怎么想出来的?
程宗扬似乎没有看到陆谦惊骇的表情,兴致勃勃地说道:我知道了!陆虞侯原本打的主意是用这些毒针暗算林教头,然後告诉他,解药在阮女侠身上,看他是找还是不找,以此来取乐吧?啧啧,陆虞侯这心思可够毒的,可惜机关算尽,到头来反而害了自己。
陆谦势如疯魔,一拳向程宗扬打来。程宗扬笑了笑,任由他一拳打到脸上,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陆虞侯,你中毒都这么深了,剩的力气连一成都没有,还妄用真气,是不是嫌死得太慢啊?
陆谦身上的力气耗尽,再没有动手的胆量,喘著气道:放……放过我……我什么都做……
程宗扬笑眯眯道:我让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什么都别做。安安分分地待著——等死。
饶我一命……我什么都给你……
陆虞侯,你搞错了吧?程宗扬对这个狗腿子没有半点好感,哈哈笑道:你这会儿真没什么能给我的。
我是太尉府的人!陆谦急切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从来没对人说过的秘密!
程宗扬手指暗暗收紧,脸上带著满不在乎的神情,什么秘密?
屠龙刀!屠龙刀在高太尉手里!
程宗扬杀心立涌,高智商这个大白痴,真是坑爹啊!口中大笑道:这算什么秘密?岳贼受死,是高太尉带人抄的家,私藏一把破刀算得了什么?陆虞侯要想保命,至少要有点诚意吧?
陆谦脸上黑气越来越浓,舌头不由自主地从口中滑出,连舌苔都变成紫黑的颜色,哑著嗓子道:救我……我把黑魔海的机密都告诉你……
程宗扬一震,黑魔海!
陆谦拚命点头,我是黑魔海的人,我能告诉你很多事……我们劫了一个,一个人……她身上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关乎宋国存亡的秘密……
等等!程宗扬心头狂跳,意识到自己即将听到的秘密震撼性只怕不亚於高俅的真实身份,但在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比这桩秘密更重要。他盯著陆谦的眼睛道:先告诉剑玉姬的来历!她是怎么从岳鹏举手下逃生的?
好好!陆谦拚命说道:剑玉姬是外堂的主导,黑……黑魔海的扩张,都……都是由她一手布置……
陆谦的话语越来越迟钝,忽然嘴角抽动了一下,满口的口水像控制不住一样流淌出来,舌头吐出半截,木然垂下。
干!
太阳穴像被针扎到般一痛,程宗扬沉著脸停下手指。那股死气离自己近在咫尺,冲击分外强烈,甚至能感受到死者毙命前浓浓的恐惧、不甘和怨毒。
程宗扬一手按著太阳穴,等著这股死亡气息被生死根吸收殆尽,胸口烦闷欲呕的感觉渐渐消失。他扭过头,旁边的陆谦整张脸都黑了,软绵绵靠在树上,脸上带著一丝古怪的笑容,已经没了气息。
死狗!你用这么厉害的毒干嘛?老子想救你都来不及!
阮香琳伏在他膝上,玉体像蛇一样扭动著,程宗扬看了她片刻,拣起挂在枝上的亵裤碎片,塞住她的嘴巴,然後把她拦腰抱起,罩在自己的大氅内,拉上拉链。
少妇白艳的肤光被大氅遮没,林中又恢复了幽暗。
远处的松林间,金兀术野兽般的躯体彷佛一头矫健的猎豹,蜷伏在松枝上,金色的瞳孔收拢成一条细线。童贯紧紧攀著他的皮甲,一张小脸骇得面无人色。
李师师侧身坐在豹子头背上,悄悄屏住呼吸,看著一行僧人从林间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