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老和尚顿生知己之感,温言道:“阿弥陀佛,施主秉承正见,必受我佛庇佑。老僧已死,见过檀越。”
程宗扬愕然道:“老和尚,你不是还活着吗?难道是被人炼成尸傀了?”
老和尚愠怒道:“老僧法号——已死。”
“哦,原来是已死大师。”
程宗扬在背後暗暗作了个手势,秦桧在殿顶看得清楚,当即暗中传讯,让一众属下都赶往保宁寺,把这小庙团团围住。
已死老和尚修为深浅难以猜测,但比自己高出一两筹是肯定的。金兀朮、青面兽伤势不轻,实力要打个六折,只凭自己和死奸臣,未必就能赢过老和尚和静善小贼尼。
“好法号!”程宗扬大赞一声,然後慨然道:“十方丛林伪佛僭居法统,妄改佛旨,此异端不除,佛门弟子虽生犹死!大师这法号如同晨钟暮鼓,令人耳目一新,让在下深感佛门薪火相传,大道不移。”
程宗扬为了拖延时间,一车一车的好话不要钱般往外送。已死老僧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有深刻思想,同时对自己的事业推崇备至的年轻人,一番话说得他僧袍都微微颤抖,激动不已。
西门庆在旁听得险些吐血,嘶声道:“大师!小生已经把人引来!大师还不动手吗?”
已死老僧微微摆手,温言道:“不急,不急。这位小施主天生慧根,福泽深厚,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西门庆厉声道:“我黑魔海与龙宸之约尚在!贵宗身为龙宸一支,难道要毁约吗?”
“阿弥陀佛,西门施主稍安勿燥,老僧有几句话要问问这位小施主。”
“大师先擒下他,要问什么……”
没等西门庆说完,老僧已经径自开口道:“敢问檀越,当日不拾伪徒的袈裟抄本,可是在施主手中?”
“有!”程宗扬一口承认下来,“多亏了花和尚鲁大师仗义,见我喜欢上面的花样,让我描了一份。”
“施主可愿让敝宗抄录一份?”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好说好说。”却没了下文。
已死老僧等了半晌,不见他搭腔,只好道:“不知施主有什么条件?”
程宗扬挑起大拇指,“够上道!要抄录好办,等我先把西门狗贼碎尸万段,大家再坐下慢慢商量。”
西门庆咬牙道:“已死大师!在下既然进了寺内,龙宸便有责任保障在下的安危。”
已死老僧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接着咳嗽两声,“施主请接老僧一掌。”说着一掌拍出。
程宗扬腰身微沉,屠龙刀从脚下挑出,一掠而起,斩在老僧掌上。那老和尚惨呼一声,就那么被程宗扬一刀劈飞,弹丸滚到墙角,扭了几下,不再动作。
静善急忙掠过去,扶起老僧,“师傅,你怎么……”
已死老僧颤声道:“此子刀法已近大成,为师难以抵挡,快走!快走!”
静善妙目瞪着老僧,最後气恼地一跺脚,拽着老和尚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起来,闪身离开寺庙。
西门庆瞠目结舌,程宗扬放声大笑,“西门狗贼!此番让你插翅难飞!”
一个粗哑的声音狞声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姓程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紧闭的殿门吱哑一声推开,一个粗胖的身影跨出来,她面带伤疤,手中提着一柄粗重的铡刀,正是在晴州与自己交过手的巫嬷嬷。
殿内还有个美若天仙的身影,白衣如雪,手捧瑶琴,除了剑玉姬还有何人?
西门庆一扫方才的慌张,虽然还不停咯血,却笑得极为开心,“愚兄早就说过,程兄千算万算,怎抵得上仙姬一算?”
程宗扬心下大骂,这贱人居然就在保宁寺的大殿内,自己一路追杀,却是自投罗网。
程宗扬心念电转,“锵”的一声收刀入鞘,堆起笑脸道:“大官人莫非是生气了?哎哟,打是亲骂是爱嘛!要不是我们兄弟联手做这场戏,仙姬怎么肯出面跟我谈生意呢?你说是不是?”
西门庆张开双臂,露出身上的伤痕,冷笑道:“程兄未免太入戏了。”
程宗扬顿足道:“大官人怎么不早说!你们几个!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还不给我滚过来,向大官人赔罪!”
秦桧飞身掠下,抱拳道:“惭愧惭愧,大官人万勿见怪。”说是赔罪,却拦住了西门庆的去路。以西门庆的伤势,即使剑玉姬动手,死奸臣也能把西门大官人拖来垫背。
巫嬷嬷目露凶光,握着铡刀便欲出手。
忽然一声悦耳的琴声响起,化解了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接着剑玉姬柔声说道:“公子不是要谈生意吗?”
“当然谈!”程宗扬爽快地说道:“在哪儿谈都行!”
“妾身在此恭候大驾。”
“那不行。”程宗扬大摇其头,“我有幽闭恐惧症。一进殿肯定要犯病。”
剑玉姬半点也不生气,“殿外亦可。”
“那我们到北瓦子谈吧。”程宗扬眉飞色舞地说道:“一边谈生意,一边找两个小妞按按脚,捏捏背,那感觉绝对爽!”
剑玉姬微笑道:“只在此寺中。”
程宗扬从善如流地说道:“没问题,咱们就在寺後散散步吧。”
剑玉姬纤柔的身影从殿内出来,当先往殿後走去。
程宗扬向秦桧施了个眼色,拔足跟上。
秦桧、金兀朮和青面兽品字形将西门庆围在中间,外面是手提铡刀巫嬷嬷,双方投鼠忌器,谁都不敢动作,只等着双方的当家人谈判结束。
殿後有一个小小的放生池,剑玉姬和程宗扬一前一後,绕池缓步而行。剑玉姬道:“不知公子要谈什么生意?”
“这你可问住我了。不过仙姬既然先开口,我就先问件事吧。”程宗扬停住脚步,劈头道:“雲家小姐是谁做的手脚?”
“原来如此,”剑玉姬平静地说道:“公子未免错怪妾身了。此事虽是妾身所为,却是为雲小姐好。”
“少乱扯!”程宗扬冷冷道:“外面传言都说,雲家小姐怀胎三月,不慎流产——你以为这种鬼话我会相信?”
剑玉姬淡淡道:“公子不信么?”
当初惊闻噩耗,程宗扬顿时慌了手脚。这些天仔细回想,才发觉剑玉姬的言辞间有个致命的漏洞。
自己与雲如瑶上床是九月中旬,但她流产时,已经是三月初,中间至少隔了五个月。如果雲如瑶流产时真是怀胎三个月——那时自己正在江州打生打死,她去哪儿能怀孕?
程宗扬心里还有一份不欲人知的隐忧:当时的情形别人虽然不信,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和雲如瑶上床,自己才是被动的一方!考虑到她的母系血统,如果雲如瑶真是怀胎三月,天知道是谁中了大奖,而自己脸上也着实不好看。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整件事都是黑魔海的圈套。吴三桂在建康找遍出入雲家的大夫,得到的消息都是雲小姐身体无恙。也许雲如瑶根本就没怀孕,只是走漏了风声,被黑魔海利用来大作文章。
“雲小姐小产并非虚言。”剑玉姬坦然道:“只不过时间是在两个月前。雲小姐虽然冰雪聪明,但肚中有了消息,难免不知所措,幸而妾身有位故交正在雲家。得知此事之後,帮雲小姐下胎,了结了这樁麻烦。若非公子拒人千里之外,此事也不至于宣扬出来。”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贱人!那可是我的孩子!你们黑魔海欠了我一条人命!”
剑玉姬妙目波转,轻笑道:“果然是程公子。枉雲小姐一片痴心,都在小侯爷身上。”
程宗扬脸一黑,自己这也算是贼不打自招,平白让这贱人看了笑话。
剑玉姬从容道:“雲小姐体内寒气郁结,身子本就羸弱,若是怀胎超过四个月,不仅胎儿难保,还将有性命之忧。敢问公子,若让公子选择,是坐视其母子并亡,还是弃子保母?”
程宗扬被她这番话堵了回来,雲如瑶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体内寒毒未清,胎儿随时可能夭折,累及母体也不是无稽之谈。只是黑魔海这种做法,把自己这个当事人当成什么了?
程宗扬一边想,一边游目四顾,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池中多了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物,腰背佝偻着,虽然是平常老者打扮,却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奴才像。
程宗扬唇角露出笑容,郭大貂珰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声不响就现身出来。有他在,自己这条小命可算保住了。
程宗扬一声长笑,通知死奸臣可以动手,先砸掉西门庆那个破罐子。可笑了一半,他笑声猛然一顿,像见鬼一样张大嘴巴。
剑玉姬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前方慢慢走着,曼妙的身形优美无俦。放生池的水面上映着自己一个身影,郭太监一个身影,却怎么也看不到剑玉姬的影子!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死命看了一眼,果真没有剑玉姬的倒影。
难道自己大白天撞见活鬼了?程宗扬两腿僵在地上,一时间几乎有失禁的冲动。
郭槐咳了一声,“好幻术。”说着抬袖一拂。
眼见那个曼妙的身体烟雾般散开,接着在程宗扬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凭空伸出一隻玉手,接着是一条光洁的玉臂。
那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程宗扬一眼看去,心头便跳出四个词: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姿容旷世,艳色倾城!
那女子凭空而立,雲髻高耸,一张姣丽的玉脸混和着端庄与妩媚,杏眼深若渊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她身材高挑,肌肤明艳的光泽犹如神祇。然而她身上的衣物却让程宗扬像看到火一样一阵灼痛。
她颈中戴着一条由金丝织成项链,链身沿着丰滑的乳沟垂下,在胸前变成两片金黄的链甲,在乳端处收紧,由上而下将她一双丰挺的*掩住一半。金色的链甲下方,另一半雪腻的肌肤暴露在外,显示出完美的圆形,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圆润而充满弹性。
她肌肤犹如精致的象牙般毫无瑕疵,腹下像武者的腰带扣般扣着一隻金灿灿的兽头。令人诧异的是,那面金属扣以外没有任何系带,就那样附在她光洁的玉体上。
她一手握着一柄秋水般的长剑,那双白嫩的美足悬在半空,玉趾微垂。秀美的玉足有着让人惊叹的美态。难怪自己在池中看不到她的倒影,当初见过一面,更是连她具体容貌都想不起来,原来自己当初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而已。
剑玉姬用幻术凝成的身影已经绝美,真身竟然比自己能够想像得更美。相比幻身的娇美婉约,她的真身堪称艳光四射,顾盼间光彩照人,让人一看之下,便再也挪不开眼睛。尤其是她丰隆的娇躯,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欲仙欲死。
可惜在场的只有程宗扬一个男人,另外一个是……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