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凳子上面?”
我神态有些模糊了,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我放了上去。这些细节我根本就注意不到,我只记得别人把我举得很高,到了齐勃洛克赫斯特先生的鼻子的地方。他就在我的前方,只有一码远,他的绸缎斗篷是桔黄和紫红色的,很大很大,他别着的鸟羽毛,好像雪一样洁白,又似云雾一样缥缈,在那儿随风飘动。
勃洛克赫斯特先生吭了几声,一定是在清他的嗓子。“太太小姐们,”这是对他的家属说的,“谭波尔小姐,教师们和孩子们,你们现在都看着这个姑娘。”
她们当然都在看着我,我觉得我的皮肤被什么东西灼疼了似的,而那准是她们的目光,被凸透镜聚焦过了。
“你们都觉着,她还是个很小的姑娘,并且长得和平常孩子一样,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是因为总是以慈悲为宗旨的上帝赐给了她我们同样拥有的形状,你们找不到明显的特征说明她是个特殊的家伙。可谁也想不到魔鬼就在她的体内,而她成为为邪恶的奴隶和代言人。但我不得不很难过的说,这就是事实情况。”
他停了一下,我趁这段时间慢慢地稳定下来我的神经,它已经受了强烈的震撼。但我知道逃避是不可能的,考验也不会凭空消失,我只有咬着牙挺下来。
这个教师就像一个黑色的大理石,但他竟会用悲伤感人的语调说:“我最亲爱的孩子们,尽管这叫人非常伤心难过,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们,这个女孩子,本该可以成为上帝亲手养大的羊羔,但实际上,她却是一个小小的流浪汉,并不是上帝宠爱的孩子中的一个,她明显是个外来人,强行闯入的家伙,你们所有的人必须全心地提防她,绝对不可以照着她的样子。如果以为必要的话,避免和她作伴,做游戏的时候不让她加入,说话的时候离她远一些,不和她交谈。教师们,你们必须牢牢地监视她,她的一举一动你们都应注意,审查她说的每一句话,评核她的各种行为,这样的话,才可以用劳苦她肉体的方法去解脱她的灵魂。自然,前提条件是我们还有能力做到这种拯救的话。尽管我都觉得有点难以说出口,我还得讲明,这个姑娘,这个孩子,虽然出生在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国度里,却比一些异教徒还坏,这些异教徒也只是祈告梵天,顶礼膜拜里什那神像,但这个小姑娘却是一个十足的撒谎者。”这次停顿的时间大概有十分种,我也足够完全清醒我的神志了。偷个空儿,我看见了勃洛克赫斯德家的三位女眷都拿出手帕,并擦了擦她们的眼睛,年轻的两个姑娘显得很害怕,声音很低地说:“多么恐怖呀!”
勃洛克赫斯特先生显然还没有结束。
“我所说的一切,就是从她的女恩人,一位非常虔诚、善良的太太那儿听说的,这位小姑娘父母去世时,这位太太收养了她,并且把她看作是自己的女儿,一心一意地抚养,可这个坏姑娘做了一些什么呢?回报这位太太的善心和好意的只是卑鄙,无耻到极端的恩将仇报,那位很显贵的收养人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只好让她的孩子们远离这个孩子,以免被她的坏言行所影响,而变得不纯洁。之所以把送到这儿来学习,那位太太的本意就如同很早的时候的犹太人把病人送到毕士大池的水中一样,用搅动的圣水来洗除他们的污垢。所以学监,还有老师们,我希望你们可以审视她,不让她周围的水静止下来。”
这一句结束语非常动听,勃洛克赫斯特先生很满意地扣上他长大衣上的第一颗钮扣,走过去和他的太太、小姐低声地说了些话,她们就站起身来,对着谭波尔小姐行了个礼,然后这几个很威风的权威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屋子,快到门口了,我的审判人转过了头,说:
“再过半个小时才准让她从板凳上下来,今天剩下的时间不准任何人和她说话。”
毫无办法,我只好站在那儿,站在高高的位置上,我竟然说过我不可能吞下被罚在教室中央的羞辱,可现在我却站在一个那么高的台子上,让别人嘲笑我。世界上的任何语言也都不可能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然后,大家站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呼吸艰难,喉咙干涩发紧,我害怕她们的议论,这时候,我面前走过了一个姑娘,在经过的那一刻,她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一道多么与众不同的目光闪现在她的眼睛中啊!而当我看到这样的光芒时,我的全身竟发生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变化!我觉得我不是孤独的,这种感觉给了我很大的支持!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英雄,一位朝圣者,在经过一个奴隶牺牲者的旁边时赐给了他力量和勇气一样。我刚要爆发的无限怒气被这种光芒消退了,昂起头,重新站在板凳上,身子稳稳的。
海伦?彭斯向史密斯小姐问了一个问题,关于做活计的。她害怕如果问得太琐碎,会被史密斯小姐训斥的,就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当她再次经过我的时候,又对我笑了一下,那是怎样的一种微笑呀!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真的是高深的智慧和真正的勇气相结合而作出的一种表现,那种光芒就像天使脸上反射出来的一样,照清楚了她那极不平凡的脸庞,有些瘦长,一双灰色的眼睛深陷其中,那时海伦?彭斯的右臂上还带着“不整洁”的标志。一个小时之前,我还听见斯凯丘小姐罚她明天中午除了面包和凉水什么不也准多吃,原因很简单,她在做练习的时候把练习本弄脏了,人的天性本来就是不很完美的!即使最明亮的星星,也难免会有一些小黑斑,但是对斯凯丘小姐这种人来说,小缺点才是一个人的全部,别人的聪明才智都无关紧要,她们一点儿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