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点东西出来摆设,悄没声将这玉换出来便是了,只消当时无人发现,日后就是桃姐儿知道了,难道还能对你怎样不成?到底你也是她娘呢。”自然到时候少不了闹一闹,但彼时她早就离了蒋家,也不关她事了。
曹氏有些举棋不定,只说让曹五太太先去歇息,曹五太太便不说什么,起身出去。给她引路的正是青果的老娘,人都叫宋妈妈。从前是曹氏的乳娘,如今管着曹氏的正院,也是十分体面了。今见曹五太太来了,便过来问好,笑道:”太太没带姑娘过来?”
曹五太太也笑道:”萝姐儿年纪不小了,合该在家里学学管家理事,不好再随便出来了。”端详了一下宋妈妈,又笑道,”瞧着妈妈气色倒更好了。”随手从手上抹下个金戒子塞给她,”妈妈拿去戴着罢。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不好太简了。”
宋妈妈连忙谢赏,又忙赞曹五太太气色好。曹五太太便叹了口气:”好什么好。如今家里乱成那样,我哪里有好气色呢。”
宋妈妈忙问怎么了,曹五太太便将方才说与曹氏的话又说给她听,末了叹道:”别的也罢了,我只恐老爷那里不得意,你们太太在夫家也硬仗不起腰子来,反倒要被你们大姑娘压一头。方才我问了问,这家里,你们太太竟说了不算?大姑娘的院子,你们太太竟不能进的?”
这话说到了宋妈妈心坎上,遂撇嘴道:”太太说的很是呢,我们太太也只是这一两年才能看见外头铺子里的账本,若说当家却是不能。就是那药堂,大姑娘时常去,太太反是从没进过。要说大姑娘的院子,更是把得死死的,等闲我们也不敢进去。”
曹五太太叹道:”这可怎么成?妹妹就是性子太软和,这般当不起家来,别说自己吃亏,就是燕姐儿和柏哥儿,将来也怕都被这姐姐压得死死的呢,能有什么好处?其实若要我说,如今你们太太生了哥儿,是蒋家的功臣,不趁着这时候拿捏住她,更待何时?任她再怎么嫡出长女,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这是打算着把持家里一辈子?还是将来要把娘家都搬到婆家去呢?”
两人嘁嘁嚓嚓,足说了盏茶时分。宋妈妈又得了曹五太太赏的一对银镯子,方出了客院,自去曹氏身边说话了。
这里厨下整治了饭菜,桃华姐弟几个都过来陪着曹五太太用饭。曹五太太绝口不提什么玉雕水仙,只管夸赞桃华能干。桃华敷衍了几句,便向曹氏道:”方才药堂那边送了信来,说是药酒不大够了,我想明日就去庄子上看看,有些药也该收了。怕就不能在家陪舅母了。”
去庄子上看药材长势是真,别的就是托辞了,只曹五太太来了,自己在这里,大家相处别扭,不如避开了,叫曹氏痛痛快快跟曹五太太说话去,免得总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看人眼色似的模样。
曹氏被宋妈妈添油加醋劝说了一番,颇有些意动,只发愁桃华在家不敢乱动,闻听桃华要去庄子上,正中下怀,忙道:”既如此,你便去罢,你舅母也是常来的,并不在这一时。倒是药堂里的事要紧,若耽搁了病人使药,却是不好。”至于庄子上药材到底是什么时候收,她是全然不知的。
桃华便笑了笑,又向曹五太太致歉几句:”我收拾一下东西,午后便走,天黑之前便能到庄子上了。想来也要住个两三日,舅母若得闲,在家里多留几日,容我回来送行才好。”有个两三天,曹氏总该说够话了罢。
曹五太太也巴不得这天赐良机,忙又夸桃华。桃华懒得听她奉承,告辞出来,吩咐薄荷:”叫人把院子看好了。再跟前头账房说一声,若是五十两以下的银子,随便母亲支取,若是上了五十两,却要请母亲留个条子,言明一下用途。”曹五太太这秋风可以让她打,却也不能毫无分寸。
薄荷领命,前后跑了一趟,又把院子安顿好,前头便准备好了马车。桃华带着薄荷,再加一个车夫一名小厮一个婆子,出门往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桃华一走,曹氏只觉得大大松了口气,捱到晚上用了饭,便在自己屋里带着两个大丫鬟翻箱倒柜起来。青果早得了老娘叮嘱,故意问道:”太太这是要找什么呢?”
曹氏叹道:”萝姐儿如今遇了事儿,我这做姑母的,也没甚办法。想着她喜欢茶,索性叫人去烧一套好茶具给她。记得那年她来住,说是喜欢哪套瓷器来着,我想着找出来,照着那样子去订一套也好。”
青果便笑道:”太太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那会子表姑娘该是在大姑娘屋里看见的,一套什么青花还是什么的,奴婢却叫不上个名来。想来,应该是在大姑娘库里吧。”
曹氏就犹豫起来:”是桃华的东西?这倒不好办了。”
青果瞅了一眼旁边的白果,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太太去大姑娘库里把那套瓷器借出来,描个样子就是了。白果姐姐手巧,是最会描花样子的,就叫白果姐姐描了就是。”
白果是曹氏嫁入蒋家之后才配给她的丫鬟,闻言便有些犹豫道:”花样子跟瓷器的样子只怕不同……依奴婢说,索性等大姑娘从庄子上回来,要了一只杯子送到瓷窑里去照着烧,岂不更稳妥?”要借东西,就要开库,如今姑娘不在,可是不大妥当,万一借出来直接归了曹五太太可怎么办呢?
曹氏蹙眉道:”桃华还要两三日才能回来呢--也怪我,怎么就这时候才想起来,若不然,捡她出门前说一句,也就无事了。”
青果一脸的不以为然:”画个样子罢了,大姑娘又不是那般小气的人,难道连个样子也不肯借?”拉了白果笑道,”姐姐快去拿纸笔,今晚描了,明早就叫人送去做。这烧出来也得好几日呢,舅太太又不能在咱家住着不走。”
有青果这话,曹氏便点头道:”说的是。这就去罢。”一行人点了灯出来,直奔桂院。
桃华带着薄荷一走,桂院就由茯苓管事儿,这会已经准备关院门了,听说曹氏来了,连忙出来迎接。青果笑把借瓷器描花样的事说了,催着道:”今晚描了,明早就送去烧。也知道晚了,打扰了姐姐休息,只是舅太太不能久住,说不得,还要劳动姐姐开一开库门了。”
茯苓不由得就犹豫起来。桃华这院子里素来管得严,虽未明言,但她的私库,那是不允许别人进入的,就是曹氏也不行。一般家里有什么事儿,总是桃华自己理出东西放在外头用,一待用完,立刻全部收回,并不从曹氏手里过。这里头的意思,茯苓哪有不知道的?如今薄荷跟着桃华出去,这院子里就是她来管,好与不好,她须担责任。
曹氏看茯苓不答,心里就有几分恼怒,暗想宋妈妈说得实在没错,自己在这家里,实在是连个丫鬟都管制不住。长此下去,日后纵然桃华出嫁了,怕是家里这些下人也还要听她的,到时候哪怕她身在婆家,也能做得了娘家的主,真是岂有此理!当即脸色就微沉了下来:”只是借个样子,你若不放心,就叫白果在库里描出来,一个杯子也不带出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