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卖菜 被吓

越来越好！”牛大宝抬头抹去泪水，“吃，月娘，咱们今天晚上都吃完。”

    “好！”

    一弯新月挂在梢头，氤氲的月色透过轻纱般的流云，洒在每一片土地上，遥远的天际，星星若隐若现闪闪发光，像是调皮的孩子，竖着耳朵悄悄聆听人间秘密。

    过了几日，不仅各式蔬菜可以摘出去卖了，麻齐风绣的团扇面等绣活也都做好了，一家人又一道去了县城。晨光微曦，昨天下晚加上今天一大早，趁着露水几家人一起摘了两百多斤蔬菜，看着水灵灵的蔬菜，麻敏儿感觉银子在向她招手，心里那就一个美。

    郭李氏娘仨、付老爹祖孙、施老爹一大家子，人多力量大，菜很快就码上了板车，推上路出发了。

    这次推板车仍然是牛大宝，由于菜多，分了两板车，也没找别人，另一个推车的是施老爹的幺女——牛大宝的娘子——月娘。

    郭李氏站在路口，不知为何，看到月娘推车，她有些失落，还有些怅惆，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郭李家的，咋了？”付老爹见郭李氏呆呆的看向路口。

    “哦哦，没什么？”郭李氏回过神，看向小木屋，这些天，到菜地里巡视的都是二娘，大兄弟都呆在家里，在干嘛呢？

    付老爹顺着郭李氏的目光看向被抬高的小木屋，“是不是东家的门没关？”

    “没有没有。”郭李氏再次回过神。

    既然什么也没有，看什么嘛，付老爹再次抬眼看了看，廊下，一根纤长的麻绳上挂满了洗净的衣裳，他连忙道：“小有——”

    “爷爷，啥事？”

    “看好东家的衣裳，不要被人偷了。”

    “知道了，爷爷，我跟大平、二平一起看着呢。”

    付老爹点点头，“那你们就在东家屋子附近玩，爷爷去看棚子去了。”

    “知道了，爷爷！”

    郭李氏收回失落的心情，“走，我也去看菜地去。”

    三家人，除了孩子们留下玩耍，大人们该看菜地看菜地，该帮着薅草的薅草、捉虫的捉虫。

    施老爹见自家人太多，让半大小子回家去了，只留下儿子儿媳妇，村里有想赚铜子的，他把半大小子的位子给了村人，都是一个村的，有钱也要一起赚，不仅对自家在村里好，也对东家在村里落脚好。

    不得不说，施老爹这人又实诚又有胸襟。

    天色渐渐亮起来，城门怕是开了，麻敏儿紧赶慢赶的脚步稍为轻松了一些，一路一会儿看看水灵灵的蔬菜，一会暗暗想想银子，乐不可支，一抬眼，却发现推车的月娘脸上有好几道划痕，早上天暗未看到，现在在青天白日下，有些怵人。

    难道出了什么事？她不想开口问的，显得八卦大妈，走了几里地，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牛大嫂的脸是”她看向牛大宝，难道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其实是个窝里横的主？

    施春月意识到小东家怀疑男人打的，连忙回道，“不是俺男人打的。”

    “那是”

    “是是不小心栽到树枝上划的。”施春月眼神躲闪。

    麻敏儿发现推车的牛大宝也朝娘子看了看，满脸的心疼，难道不是跟牛大宝而是“有人偷菜？”

    “啊”牛大宝夫妻反应过来，齐齐说道：“没没有，小东家。”

    “哦。”既然不是夫妻互打，又不是偷菜，别的，自己就管不着了。

    牛大宝夫妻的故事，施大叔早就在麻敏儿的耳朵边念过了，幺女既便是在穷人家也是得宠的，得宠的施春月竟不顾家人反对爱上了邻村没娘的穷小子，并且不管怎么劝都没用，最后施大叔和施大娘也办法只好让女儿嫁了。

    结果，嫁到对方家，亲娘是没有，但继母有一个，而且是极叼专蛮横的一个妇人，嫁过去的日子可想而知，怪不得她第一眼看到牛大宝时干瘦腊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原来是营养不良外加劳累过度。

    啧啧，真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施春月发现小东家不再问了，悄悄伸手摸了摸被夫家继母、继弟打的脸暗暗低下了头。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送人情，晚点没事，这次可是送到军营后勤，不能耽误了别人午饭时间，等麻家人到军营时，大概不到九点。

    可能是章将军打过招呼了，麻家人很快就到了后厨采办处，庶务管事很客气的收了他们的菜，并且当下就结了银两。

    “这里有些菜贵些，有些菜便宜些，我也不细算了，算二两银子。”

    “多谢管事！”麻齐风抬手行礼，显得文质彬彬。

    管务管事暗暗抬了一下眉，心道，要不是田先生和章小将军齐齐来打招呼，不要说二两，一两都拿不到，唉，自己的油水哟！

    麻齐风没看出眉高眼低，但麻敏儿看到了，不过她有章将军这个哥哥罩着，庶务管事就算想做，估计也不敢做得过分，不过，下次来多少得表示一下。

    麻家人拿到银子后出了后厨，出营门还有三个弯道，就在最后一个拐弯处，他遇到章将军，麻敏儿和爹刚想打招呼，被章将军嘘住了，示意他们避到一边。

    麻敏儿左右看了一下，连忙让推板车的牛大宝夫妇避到一面较长的墙后，自己拉着家人避到墙角处。

    “不听指挥”

    “将军、饶了小的”

    “啪啪”

    响亮的鞭子声仿佛抽自己身上，麻敏儿感到后背发凉！

    “本将军说要今天都剿了就都要杀得一个不剩，你们这些家伙居然拖后腿，本将军今天饶不了你们”

    “是是小的不好”

    “将军”

    麻敏儿听到了拳打脚踢的声音，好像这些还不够，年青的声音里掩不住暴戾、狂燥，“都拖下去，给我军法处置！”

    “将军饶命啊，饶命啊”

    转眼间，穿甲带盔的年青将军朝某个方向而去，军靴大刀阔马的踏地声踩得人心惊肉跳，路过麻敏儿避身的路段时，她看到那个年轻的小将军，不停的扬起手中的鞭子鞭打犯错的军卒，怒火中烧，仿佛能把周围的东西都燃起来。

    那些军卒随着鞭子往前挪，赤光的后背被打的血淋淋的，不停的哀声求饶，可是好像求饶声越大，鞭子抽得越凶狠，直抽得他们连讨饶都不敢。

    哎呀娘哎，看他十七八岁，长得一幅花美男的模样，没想到对下属下手这么狠辣，麻敏儿吓得又朝墙角避了避，暗暗道，老天爷，我只是个送菜的，这把火千万别烧到本姑娘头上。

    老天爷仿佛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声，有个军卒被打得直翻滚，竟滚到了麻家人避身的墙角。

    “哇”小悦儿被吓到，直接哇得一声哭了。

    “悦儿，悦儿别怕”麻齐风一把把小女儿搂到怀里。

    看到血人滚到眼跟前，麻三郎也吓得倏得抱紧了爹的后腿，头埋在爹的后股里，小身子不停的哆索着。

    麻大郎也害怕，转身面朝墙，不敢看被打的士卒。

    麻敏儿也害怕，内心暗暗骂了句，大热天，鞭子这样抽人，是要把人往死里送啊，怎么没人拦着一把，蓦得抬眼，目光撞到了两眼通红的夏臻。

    吓得麻敏儿本能的双手捂眼，娘呀，这那里是人眼，分明是一双吃人的狼眼啊，听这意思不就是士兵没听指挥嘛，需得着这样嘛。

    看到有外人在军营，夏臻本能的要发火。

    田先生摇头叹口气，连忙上前，“小将军，他们是来送菜的。”

    空气有那么一瞬停滞，田先生能劝住他家暴戾的小将军嘛，麻敏儿睁开眼从捂脸的指缝中偷看过来，哎呀娘呀，怎么这双红眼狼无处不在，又给她撞上了，下意识就合拼起指缝。

    看到小娘子的举动，夏臻浓长的睫毛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垂眼看向田先生。

    田先生努力露出个微笑。

    夏臻昂起头就朝前走，“还不滚！”

    “是是”

    “是”

    所有挨打的士兵军卒都感谢送菜之人，他们的出现，让小将军停了手中的鞭子，他的骂声好像天籁，被打的军卒个个屁滚尿流的溜了。

    麻家人不自然的又朝墙跟避了避，害怕一不小心被怒火烧到。

    田先生微微躬身跟在后面，余光看到了麻家人，特意瞄了一眼麻二娘，那目光有瞬间停顿，瞬间之后继续跟随小主人而去。

    章年美挺括军步也紧随其后，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垂下的那只手悄悄朝路口指了指，意思让他们赶紧走。

    麻敏儿暗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麻家人逃也似的出了军营。小悦儿好像被吓到了，出了军营，身上就有发烫。

    “爹，找个医馆给妹妹看看吧。”

    “好。”麻齐风抱着小女儿心急如焚，边走边问医馆。

    聚福赌坊的王五在城门口留了几个小混混，一旦有赌坊感兴趣的人进城，他们就会把消息送到赌坊内，他听到姓麻的又来县城，连忙出来拉人。

    “麻六爷，让我们好等啊。”

    麻齐风抱着孩子都急死了，那有心情跟他寒喧，“王哥，对不起，我家孩子病了，我要给她找医馆去。”

    王五暗暗骂了声晦气，面上却笑笑，“别找了，朝前左拐再左拐，有个小街道，那里有家医馆，里面有专治小儿病诊的。”

    “多谢王哥。”

    “麻六爷，别谢我，记得下次别让我来请就行了。”

    “是，是”

    麻敏儿想起‘王哥’是谁了，不就是到申木匠家抢铺契的那人嘛，原来爹来县城一直在他们家赌啊！

    王小五没精打彩的回赌坊了。

    有人指路，麻家人很快找到了医馆，老郎中给小悦儿把了脉，“孩子是不是受到惊吓了？”

    “对对，老先生，怎么办？”

    “我给她开三副惊厥的方子，回去熬给她喝，不过今天晚上，你们怕是要受点罪了！”

    “却是为何，老先生？”麻齐风急切的问道。

    “诊状不发出来，病好不了，今天夜里，最好抱在手里睡。”老郎中说道。

    “好，我知道了，多谢老先生。”

    老郎中开了三副方子，花了六十文钱。

    出了医馆，麻敏儿对麻齐风说道：“爹，你带妹妹先回去吧，绣活让我去卖。”

    也只能这样了，麻齐风也知道大女儿年岁虽小，但确实能帮他，点点头同意了。

    麻敏儿让爹抱着悦儿坐上了牛大宝的平板车，“大宝叔，辛苦了。”

    “小小东家，这是俺该做的。”

    “三郎，你也坐到爹边上！”麻敏儿估计小弟也被吓得不轻。

    麻三郎点点头乖巧的爬上板车，倚在爹身边，他确实也被吓到了。

    “你们等一下！”麻敏儿快速走到街对面，买了几个肉饼，还有两竹筒水，又跑回来，“牛婶，这筒水和两个肉饼，你跟牛叔的，爹，这些你拿着，等下路上吃。”

    “嗯！你跟大郎小心些，卖完绣口赶紧回去。”

    “知道了爹！”

    许家绣坊内，吴许氏正在内间劝慰自家小主人，“大娘子，别急，我让我家那口子去兴安城找你姨母了，你姨母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莫婉怡长长叹口气，“姨母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大娘子，至少能闹得夫人成不了这门亲。”许吴氏生气的说道。

    “也是！”莫婉怡振作起精神，“只要不嫁给继母找的人家，就算这样辈子不嫁人，我也认了。”

    “大娘子，莫要胡说，你爹是平定县城的县太爷，想娶你的人多得去了，肯定会找到一个好人家的。”

    “有好人家又有什么用，又没有人为我操持。”莫婉怡一脸落莫。

    “大娘子”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吴许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抬眼看了眼铺子，“幸好，夫人留下了绣坊，至少我们能备得起嫁妆。”

    “铺子”莫婉怡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看店的小丫头叫了，“掌柜，有人卖绣活。”

    “来了——”吴许氏伸手安抚了下大娘子，“吃过饭再走。”

    “我不急，你忙去吧。”

    “好。”

    吴许氏出了内间，到了柜台，“小娘子来卖绣活？”

    “是，掌柜。”麻敏儿把放绣品的包裹放到柜台上打开，露出了精致雅逸的绢面绣。

    “绣得是团扇面？”

    “是，掌柜，本来今天是我爹来的，但他有些事不能来了，让我过来。”

    吴许氏惊讶的看向对面的小娘子：“你就是那个郎君会绣活的女儿？”生得好漂亮。

    “呃是是我！”麻敏儿心虚得跳了两下。

    吴许氏感叹的咂咂嘴，“老天啊，年纪这么小，就能绣出这么精巧雅致的绣活，在我们平定县城可真没有。”

    麻敏儿露出尴尬的笑容，“那请掌柜收了结下账吧。”

    “好好好！”吴许氏看了一遍绣活，那真是没话说，高高兴兴的说道：“郎君没来，我也公道，这次给你三两银子。”

    “多谢掌柜。”

    “小娘子，先别忙谢，这次，你能不能帮忙绣幅祝寿用的绣品？”看到小娘子年岁这么小，吴许氏把握不大。

    “我试试吧。”

    没想到小娘子倒是有胆魄，高兴的招了一下手，“小菊，把我备好的绸缎、丝线拿过来。”

    “是，掌柜。”

    “小娘子，我也不知道你要绣什么花样，绸缎给你备了两块，丝线给你多备了不少，不够你再来找我，要是有多余的，就送给你了。”

    “多谢掌柜！”

    卖好绣品，又帮爹接了一单活，麻敏儿出了绣坊，和大哥去杂货铺买些生活必备品，由于他们人小，提不动，也没敢多买。没想到牛婶等在城门必经之路。

    “牛婶”

    施春月缅腆的说道：“我估摸着小东家要买东西，怕你提不动，就等在这里。”

    麻敏儿笑了，“还是牛婶想得周到。”

    既然有板车好放东西，麻敏儿抬头看了看天，内心又不知不觉冒出要下好几天雨的感觉，不方便出来，那就多买些吧。

    牛婶跟着小东家抬头，天气晴朗，还未到关城门时间，“小东家，别急，来得及。”

    “我知道了，牛婶。”

    许吴氏绣坊内，莫婉怡子拿着精巧细致的绣活，“真是漂亮。”

    “大娘子，刚才你看到那做活的小娘子了吧。”

    莫婉怡点点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出色的绣工，真是不可思议。”

    许吴氏说道：“咱们平定县城内，怕是没几个能赶上她的。”

    回到家时，天色微暗，麻齐风抱着小悦儿坐在门内地板上，不时伸头朝篱笆门外看过去，等到大儿大女跳下板车，紧着的心才松下来。

    女儿再能干，还是个孩子，麻齐风的心悬了一个下午，看到孩子们安安全全回来，露出欣慰的笑容。

    牛大宝夫妇帮小东家归置好东西后，才离开，跟往常一样，没有空手。

    “大宝叔，这些肉饼帮我带给郭婶、付老爹家，还有你岳丈家。”

    “我我替他们谢过小东家了。”

    “天黑了，赶紧去吧。”

    “哎，小东家。”牛大宝夫妇带着麻敏儿分的肉饼离开了，一家家的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