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知道,喝啤酒也总算能派上用场,会不会笑死?
每次喝酒的时候,周家齐总能想起这一幕幕,甚至有几次喝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他好想拨打陈之叶的电话。
可是,真如陈之叶所说的一样,就是他醉死了,都与她无关。
一瓶。
两瓶。
三瓶。
……
桌上的空酒瓶已经排了好几排,对面的那个小年轻已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气势逼人,而是喘着粗气,望向周家齐的目光,变得有些畏惧。
而周家齐,又干脆利落地喝完一瓶啤酒。
“当——”他将空啤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目光挑衅地望着对面年轻人,“该你了!”
年轻人望着身前的啤酒,犹豫了下。
已经第八瓶了,这几乎已是他的极限,可是对面那个人,却像什么事都没有。
“黑猴子,快喝啊,难道你真怕这家伙了?”旁边的人开始起哄。
年轻人咬了咬牙,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可是喝到一半,便再也忍不住,放下酒瓶,跌跌撞撞地朝洗手间跑去。
四周的人大失所望,冲着黑猴子的背影,做出鄙夷的神情:“嘘——没用的黑猴子。”
周家齐目光淡淡地扫视了这群小年轻一眼,而后将目光移到顾盼尔身上。
“这桌的费用,由我请了。至于之前的事,我希望只是一场误会。”周家齐波澜不惊地说道,虽然他外表看上去儒雅居多,但认真的时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让人信服的气度。
小年轻们面面相觑,着实不敢再为难他们,更何况从对方的穿着和气度来看,这人并不一般,他们只是街道的小混混,捣捣乱还可以,真的要树下这样的敌手,他们还没有这个本事。况且,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见好就收。想定了主意,几个人便趁乱鸟兽般散开了。
周家齐走回座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才短短十分钟内,他就喝了九瓶啤酒,啤酒虽不烈,但胃里涨得难受。
顾盼尔走到周家齐身边,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先生,刚才谢谢您。”
“举手之劳而已。”周家齐目光瞥了一眼身前的茶杯,茶杯里漂着几片淡淡的嫩绿,青幽好看。
见周家齐望向茶杯,顾盼尔小声地解释:“这是解酒茶。”
“不必。”周家齐淡淡地拒绝,“再给我一瓶朗姆。”他一把抓起身前的朗姆酒,倒入酒杯中。
琥珀色的液体,沿着杯壁轻轻旋转,将四周光怪陆离的色泽收敛、沉淀。
“先生,你不能再喝了。”顾盼尔见他还要和朗姆酒,不由一急,伸手挡住周家齐的手。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周家齐皱眉,一把拍开顾盼尔的手,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他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今夜,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醉,可是偏偏又醉不了。直至将瓶中的朗姆酒喝尽,他的头脑才一片模糊。
晃悠悠地站起,视线一片迷离,依稀看到一个人人影走来,一把扶住他。
“先生,你要去哪儿?”模糊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旁,“你喝醉了,我扶你?”
“我要去洗手间,一个人……就……可以……”他推开对方,拒绝了他或她的好意。
跟在周家齐身后的自然是顾盼尔,此时她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可是你现在这个状态……”
她想去叫男侍者,可是又怕一走开,周家齐会摔倒在地,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现在,已接近凌晨一点,酒吧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并没有多少人。因此,周家齐一路摇摇晃晃过去,并没有撞到人,有几次险些摔倒,也多亏了顾盼尔在身后时不时地挽扶一下。
原本只要两分钟的路,周家齐却耗费了将近十分钟,顾盼尔更是香汗淋漓,当扶着周家齐走到洗手间门口,她刚刚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再看看洗手间外的标识,又犯难了。
这可是男厕所,她……合适进去吗?
要是她不进去,周家齐一个人可以吗?
她“忧心忡忡”地望着周家齐,周家齐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甩开顾盼尔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
顾盼尔守在门口,目光胆怯、小心地望着洗手间里面。幸好里面除了周家齐一个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周家齐终于站定,解决问题之后,拉起裤扣,又一步晃一步地朝门口走来。
洗手间的地砖光洁湿滑,保洁大叔刚刚打扫过。周家齐经过时,脚下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砰——”周家齐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倒在地上。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可他顾不得,又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她走了,他的心也没了,他要面子有什么用?
周家齐紧闭着双眼,胸前的衣襟湿漉漉的,俊朗如雕塑一般的脸庞,浮动着一层浓浓的哀伤。
守在外面的顾盼尔,见此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走进去,使出全身的力气,扶着周家齐慢慢地坐起来。
那软软的手碰到周家齐的身体,有点暖,他大概是真的醉的糊涂,居然猛然抓住她的手,嘴里不停地哀求:“叶儿,叶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吗?”
他的声音恳切而真诚,仿佛一个孩子在渴求得到最珍贵的玩具。
这个叶儿,是谁?好像是他深爱的人。他失恋了,所以才这么颓废。
顾盼尔知道,像他这样长的英俊,家底殷实,事业有成的男人会这样一心一意地喜欢一个女孩子,已经不多见了。而他刚才还帮了自己,想到这儿,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本来,她来这里做侍者,不过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周家齐,博取对方的信任,进而骗取他的钱财。虽然现在,离她最终的目标越来越近,但她的内心深处却升起了一股从未有的内疚感。
虽然她并不了解周家齐,但从周家齐此时的状态来看,那个叫叶儿的女人,真的伤他很深。
真是一个痴情的男人,要是秦天朗像他那样就好了,顾盼尔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一个念头。
“咳,咳——”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惊醒了胡思乱想的顾盼尔。
一名男顾客站在厕所门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顾盼尔和周家齐。
顾盼尔的脸色刷的一下红了,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可是她和周家齐是清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再说,他们衣衫完整,周家齐又醉成这个样子,他们能在这里做什么?
顾盼尔叹了一口气,慌手慌脚地将周家齐扶出洗手间,周家齐眯着眼,任由他把自己的胳膊环在脖子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出来。
近十瓶的啤酒,加之一瓶烈性朗姆酒,终于让他的神智轰然迷醉。
他这个状态,显然已经没有办法结账了,顾盼尔又不能自作主张去翻周家齐的口袋,好在酒吧经理知道周家齐是这里的常客,因此并没有为难,嘱咐顾盼尔将周家齐送回其住所。
“顾盼尔,这位客人就交给你了。”酒吧门口,经理用颇具深意的口气让顾盼尔涨红了脸。
她一言不发,扶着周家齐朝门外走去。周家齐的身体很沉,加之他几近烂醉,大半的分量都压在顾盼尔身上。
顾盼尔虽然瘦小,但仍是咬着牙挽扶着他。她实在没多大力气,几乎是走一步停一步,从酒吧到门口的大马路,不过短短五十多米的距离,两个人却走了十几分钟。
好不容易扶着周家齐来到马路边,顾盼尔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稍做休息,她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而此时,酒吧门口闪出一个深沉的背影,正抽着烟,看着他们。
朦胧的烟圈将他的五官掩映地愈加神秘,不过一双眸子却是犀利而深邃,隐约能看见那张漂亮的五官,弯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看来,这一次比预计的要顺利的多。
周家齐,周氏集团的第一继承人,此次他们能从这个人身上诈出多少钱呢?秦天朗非常期待。
出租车内,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看身后的人,男的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脑袋扎在女人的肩膀上,抬不起来,而女人大概是因为手忙脚乱,脸色有些微红。他并没有多做询问,只是淡淡地问道:“小姐,要去哪儿?”
小姐这两个字,落在顾盼尔耳中分外刺耳。她抓着周家齐的胳膊,脸色绯红,几乎不敢抬头,用轻微的声音回答:“天翼酒店。”
她们这样子的确是令人遐想,况且,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接近周家齐,她能作什么解释?
司机笑了笑,并没有再多问,凌晨时分,男俊女俏的男女拥搂着要去酒店,目的不言而喻。他在这条路上开了这么久的车,这样的自然也载过不少,所以也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只是把方向盘一转,便往天翼酒店开去。
天翼酒店,离秋叶酒吧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大概五分钟的路程。临近酒店,顾盼尔有些慌乱,她不知道秦天朗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她也不知道,过一会儿,秦天朗会怎么样狮子大开口。
车子慢慢地停下来,顾盼尔付了车钱,有些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然后费力地扶起周家齐。
酒店门口的侍者看到周家齐一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立刻上来搀扶帮忙。顾盼尔微微松一口气,到服务台定了一个包间。
“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服务员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醉得烂泥的周家齐,道。
“光用他一个人的,可以吗?”顾盼尔轻声说道。
虽然她和秦天朗经常设局骗一些有钱人,可是还是她还是第一次和周家齐单独开一个房间。
而且,还有一种让顾盼尔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她和秦天朗一起骗过很多人,但依旧生涩。
这并不是伪装出来,而是实实在在从内心表露出来的,顾盼尔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唯一的解释,便是源自内心的罪恶感吧。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这么做,虽然与周家齐只有几面之缘,但看得出周家齐与其他有钱人不同。这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欺骗对方。
可是——
一想到秦天朗曾和她说过的话,顾盼尔的心就一阵揪疼。
“不行,现在有规定,必须要有两个人的身份证。”服务员用一副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
“那好吧。”顾盼尔只能无奈地接受,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张身份证,当然身份证上除了那张照片是真的,其余的信息都是秦天朗帮她伪造的。
服务员接过顾盼尔的身份证在一旁登记起来,顾盼尔则开始翻周家齐的口袋。周家齐喝的烂醉如泥,对顾盼尔的举动浑然不知。
他一头枕在沙发里,英俊的脸庞一般陷入柔软的沙发内,原本挺直的浓眉却深深地锁着,仿佛有什么忧伤的事。
即便是沉醉,也无法摆脱。
顾盼尔微一犹豫,还是伸进周家齐的内衣口袋,很快就找到了周家齐的钱包。打开钱包,里面有好几张金卡,以及一些证件。
身份证上,周家齐的打扮截然不同于现在西装笔挺的模样,一件素白的休闲衫,嘴角微微抿起,灿烂的笑容仿佛阳光一样,融入了顾盼尔心中。
这迥然于现在有伤的周家齐。
原来他笑起来是那么的好看,顾盼尔心中微微一动,轻轻地抽出周家齐的身份证,抽出身份证时,夹在皮夹内的一张照片飘悠悠地掉落下来。
周家齐赶忙捡起,无意间落在相片上的目光蓦然一滞,相片上是周家齐和另一个女子的合影。那个女子长得文静秀丽,五官的秀是顾盼尔在现实中看到过的最美丽的一个女子。
这些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身上流露出来的文静气质,让人有一种自然、亲近的感觉。
顾盼尔自问,和照片中的女子相比,她是远远不如的。
而女子身旁的周家齐,一手搂着女子的肩膀,对着镜头,英俊的五官如绽放的花儿一样,其灿烂的笑容深深地感染着顾盼尔。
她就是周家齐口中所说的那个叶儿吧,看着他们在一起灿烂地笑脸,顾盼尔心中竟多了一分淡淡的感慨。她放好照片,将周家齐的身份证递给了柜台的服务员。
办理手续后,由服务员扶着周家齐来到了301房间。
“砰——”门小声地被服务员关上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周家齐和顾盼尔两人,除了周家齐清微的喊声外,房间内一片寂静。
望着沉睡的周家齐,顾盼尔有些心慌意乱,几次蹙眉,想离开这个酒店。
“叮——”挎包内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动,是顾盼尔的手机响了。
顾盼尔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不由抓起电话,犹豫起来。她知道这是秦天朗打来的,也知道之后即将会发生什么,曾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不想接这个电话。
“盼尔,怎么这么晚接电话,是不是有状况发生?”电话那头传来秦天朗沉沉、略带焦急的声音,听得出他很关心顾盼尔。
“没有,一切都好。”顾盼尔走到卫生间那边,小声地说道。
“恩,那好。告诉我你们的房间,我很快就过来。”
“天朗——”顾盼尔咬了咬牙,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这样做,看得出周家齐和我们之前的骗的人不同。”
“盼尔——”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秦天朗方才开口说道,声音微微蕴着一丝恼怒,“你是不是对周家齐有好感了?”
“没,没有——”顾盼尔连忙否认。
“盼尔,不要被那些有钱人的表象迷惑,”听到顾盼尔矢口否认,秦天朗的口气温柔下来:“你我都知道,那些有钱人各个表面光鲜整洁,其背后的生活都是肮脏不堪的,想来那个周家齐也不会例外。”
“况且,我们做完这一次后,就离开m市,再也不做这些事了。”对话那头,秦天朗淳淳善诱。
“好吧,我们在天翼酒店,301房间。”最终,顾盼尔还是妥协了,善良和爱情之间,她选择了爱情。
谁叫她深爱着秦天朗呢,哪怕对方是魔鬼,她也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对方,付出一切。
爱情,是没有对错的。
希望,做完这一次后,真的就可以收手,周家齐,对不起了。顾盼尔放下电话,望着熟睡的周家齐,低声自言自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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