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人问道:“先生,活着不好吗?”
苏厉笑道:“邯郸亡了,我去哪里喝上等的赵酒。”
先前那人惊道:“先生入虎狼之国,止息秦、赵兵戈,是为了喝上等赵酒。”
苏厉问道:“这个理由,还不够?”
后一人摇头道:“先生,真是个奇怪的人。”
苏厉高声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车夫道:“先生,抵达咸阳了。”
“咸阳到了。”苏厉命人将马车停了下来,看来一眼这座百年古城咸阳城,历经三代人,四位君王的咸阳城,抬手道:“进城吧!”
来到咸阳城下,车夫递上国书,换过关防。赵国车队,进入了咸阳城。苏厉没有直接去秦宫面见秦王,而是去赵国馆驿安顿下来。
众人虽不懂这是何意,但也不敢过问。
第二日,午时刚过。苏厉整顿衣冠,没有入宫面见秦王,却去拜访了秦相范雎。
范雎刚下朝回到府邸,下了马车,一门客上前来报,“秦相,赵国使者拜访。”
“赵国使者拜访我做甚。”范雎纳闷道:“赵国使者来咸阳,不是该拜访王上才是。”
范雎问道:“赵国使者,身在何处。”
范雎话语刚落,一人上前行礼道:“秦相,我等候你多时了。”
范雎看着眼前之人,打量一番,问道:“你是赵国使者。”
苏厉道:“我是赵国使者,苏厉。”
范雎闻言,脑海涌现出两个人名,问道:“苏代、苏秦,是你什么人。”
苏厉没想到兄长的名声,传到了秦国,有些受宠若惊地同时,平静地回道:“他们是我兄长。”
“他们是你兄长?”范雎闻言,有些惊讶。
“正是。”苏厉道:“他们是我兄长。”
“苏代、苏秦之名,诸侯皆知。你”范雎打量对方少许,心道:“你该不是骗子吧!”
苏厉自嘲道:“兄长太出众了。我万分不及啊!不瞒秦相,我有时候就怀疑,我和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否则,我们三兄弟,怎会相差那么多。”
范雎见他自嘲,神色坦然。他兄长是纵横之才,他是赵国使者,瞬间猜到了对方的来意,问道:“你是赵国使者,来见我,不会是为了秦、赵两国之事而来吧!若是这样,你就不说了。有什么话,在秦国朝堂当着秦王的面说。”
“秦相误会了。”苏厉被道破心意,神色仍旧不变,“我在赵国,听说秦相事迹,便想来见见本尊。赵王让我来秦国,的确是为了两国邦交。但,我来见你,是个人意愿。”
“哦。”范雎问道:“你说说,我有什么事迹。”
苏厉道:“秦相是魏国人,出使齐国,维护魏国,力压齐国,得到齐襄王赏十金。回国后,却遭到魏相等人打压,险些丧命。秦相离开魏国,手段之高明。来到异乡秦国,却靠自己的才华,得到秦王宠爱,最终位极人臣。这样的人物,我岂能不见之。”
“我啊!只不过运气好罢了。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范雎闻言大乐,抬手道:“先生来拜访我,进去共饮一樽如何。”
苏厉恭维道:“能与秦相同饮,回到赵国,我可有吹嘘的本钱。”
进入厅内,范雎一边邀请苏厉入座,另一边命人端来好酒。范雎斟满酒樽,笑道:“我敬你一杯。”
“多谢。”苏厉回敬,一饮而尽。
苏厉三樽酒下肚,吃了些美味,“秦相乃大才之人,能够有今天的地位,是靠自己挣来的,绝非是运气。”
范雎问道:“为何不是靠运气。”
“靠运气,只能显赫一时。”苏厉语调随和道:“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显赫长久。”
范雎心中虽乐,嘴上却说,“我能有什么真才实学,你太高看我了。”
“秦相能够在秦宣太后、四贵、秦王之间,左右逢源。这就是真才实学。”苏厉又道:“秦相为了秦国天下能够长久,为了秦王子孙,不被祸及。强谏秦王,囚禁太后、驱逐四贵。秦相之举,诸侯皆知。秦相不仅有才华,还有胆量和谋略。所以,我说秦相受宠,是靠自己挣来的。”
范雎与之对饮,发现眼前这人,很懂自己,频频朝他敬酒。
苏厉喝了半坛秦酒,借着酒意,埋怨道:“秦相,我想不明白。你是个聪明人,为何还要将相位拱手让给白起。”
范雎神色微动,笑道:“先生说什么,我不明白。”
“长平一战,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五精壮之士,立下不世之功。白起班师回朝,定是秦国最大的功臣。按照秦律,秦相的位置,不是白起的,还能是谁的。”
“武安君为秦国立下大功,担任秦相,也是理所应该。”
“白起不过匹夫耳!论军事、用兵,秦相比不上他。可,论全局观、治国谋略、邦国外交等,白起不如你。若没有秦相的支持,白起岂能取得大功。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岂能比得上全才的秦相。可惜啊!秦国上下只知道武安君,却不知道秦相之功。”
范雎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听到这些话,心中还是十分在意。
苏厉又道:“白起在长平坑杀赵国降卒二十万,立下不世之功。攻破邯郸,这是何等的军功啊!按照秦律,白起就该裂土封王,不是武安君,而是应该叫武安王。”
范雎面无神色地道:“你喝多了。”
苏厉见范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打了几个酒隔,“我没喝多啊!我是千杯不醉。”
范雎还想在说点什么,却见苏厉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范雎放下酒樽,回想起苏厉说的那些话,心道:“不错。我那点不如白起。长平之战,若非我举荐他,岂会有他之功。秦国只知道武安君之功,却不知范雎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