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无论男女,听到战争的消息都兴奋地睡不着觉。听到休兵都茫然失措,人生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楚国北方并不宁静”,齐策笑的很鬼祟:“有许多不属于楚国的夷狄独自立国于楚界,譬如越国。这次缔约,越国终究来不及赶至,今后楚国攻吴,伯夙不妨攻击越国——越人一盘散沙,四处杂处,连齐国东海都有一股越人存在(琅琊),攻破越人城池,掳掠越人奴隶是你首要的任务。
另外,用优惠的垦荒条件,吸引边境上的楚人来新智,使楚国边境城市变得荒芜,废弃……剩下的,还用我教你吗?”
“多谢老师指教!”智盈心花怒放。
另一边,在赵武心旷神怡的享受指挥乐趣的同时,楚君在你来我往,川流不断的晋军“围猎”中煎熬着:“有完没完啊,这是第几拨了?”
“没关系”,子荡倒是彻底放开了:“晋军不过是跑步接近我们,而后停步,再遵令回撤,咱拿他们当演戏的,全不在意就行。”
“放心——”同车的蔡国公孙归生语气淡漠:“我们是为了弭兵而来,列国诸侯都看着呐,晋国人绝不会先动手。”
“我固然知道他们决不会先动手”,楚灵公气急败坏的回答:“我担心的是咱们下面的人不听招呼,抢先动手……我早看穿了,武子,他就是一个假仁假义的人,明明自己想动手,还想把先动手的责任推卸给我们,我绝不能让他得意。”
伯州犁叹了口气,归生也叹了口气,后者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说:“君上,你仔细看看四周。我们的士兵哪还有战斗欲望?”
果然,周围那些没上过战场的楚国菜鸟,见到晋军气势汹汹地逼来,个个都面色苍白,紧握住戟杆的手指发白,浑身止不住地抖动着。等到晋军止步,他们长长松了口气,紧接着,他们有面色紧张地倾听晋军奔跑的脚步声,直到晋军周而复始的逼近,周而复始的离开……
“虽然这样”,楚灵公艰涩的说:“也许警告士兵,约束他们,决不许当先动手。”
整整一天的折磨,在日暮时分落幕。当夜扎营的时候,精神几乎奔溃的楚军再也不计较是否被包围,相反,他们对自己这种处境非常满意——反正四周都是友军,咱不用可以安排营寨守卫了,倒头就睡得了。
少数还保持清醒的楚军,对奔跑一天的晋军还能体力充沛的挖掘壕沟,修建营寨,充满了诧异——这些晋国人的体能怎么那么好,他们是吃什么长大的,咱都快累趴下了,他们还不怕麻烦的埋设拒马,这是在防范谁呀?
第二天一早,吃够先发的亏,受不了被模拟围猎折磨的楚君坚决不肯先动身,面对晋国前来催请的魏舒,楚君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寡人实在累了,你瞧,我的士兵昨晚连营帐都未扎牢,实在是疲惫不堪了,所以,还请晋军先行,我们一路尾随。”
魏舒鞠躬:“昔日在新田城的时候,贵使子荡要求楚国当先登临盟誓台,我们同意了。作为先登,怎敢不让楚军走在前面。”
好吗,晋人的意图就在这里。不行,好不容易得手的权力不能放弃:“我说过吗——子荡说的,那应该找子荡算账……其实,我是想与元帅同时登台滴。”
“事有先后,怎能同登——自古以来,没这个道理……舒再请楚君先行!”
“我不——”楚灵公耍赖皮了:“我的军队还没整理好行装……我早晨还没吃饭哪。”
“诸侯都在等待,舒三请楚君先行——我们可以等楚军吃晚饭。”
“那不行,怎敢耽误诸侯的行程呐?!……这样吧,关于先登的事,就按元帅的意思办,如何?”
“敢不遵命!”目的达到的魏舒一鞠躬,扬长而去。
这一天,诸侯行军次序是:赵武带领赵氏本军以及魏氏军队当先开路,楚军尾随其后,鲁军被调到后军,与卫军曹军杞军滕军一起,跟在智盈与宋郑联军队列中——楚军依旧处于被押送状态,而且后军的力量更加壮大了。
楚灵公现在已失去追求,只求平平安安走完这段路,出发的时候,他觉得昨天与蔡国归生同车,似乎很不吉利。这次他换上伯州犁做自己的车右,希望后者的好运气能让他沾点光。
路上,每个拐弯之处都有一名晋军持旗把守,并给后续部队指明方向,楚灵公出示并不在意,走的走的发觉不对,急忙问伯州犁:“太宰,按这样走,我们会走到何处?”
伯州犁回答:“我们会走到新智,去智盈的领地。”
“干嘛要去新智,智盈的领地我们从没有承认,这次如果过路新智,那我们再也拿不回楚国的三县之地了。”
伯州犁望向子荡,子荡本不想说话,见到伯州犁久久沉思,做出思索样,打死也不说真话,子荡只得叹息说:“诸侯们都走在这条路上,如果我们选择走其他的路,先不说能不能走通那些路,只要我们离开晋军指明的大路,那我们就是‘逃盟’——诸侯们会群起而上围攻我们。”
“那就去新智,谁不去新智我跟他急。”楚灵公爽快地做了决断。
另一边,蔡国归生找到了陈国公子招同车,听到楚君这个决定,归生叹息:“楚国完了,国内阶层固化,对外交往处处也贪慕虚荣,处处被动,还喜欢掩饰过错,掩饰自己的虚弱来粉饰自己……我看我们要早做打算啊。”
公子招沉默不语。归生明白对方的顾忌,直接说:“楚国不可依仗,我看你在宋国谈论楚君仪仗的时候,语多讽刺,并认为楚国的内乱有利于炎黄——看来你也不看好楚君。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公子招依旧不吭气。归生干脆明说:“我听说莒国被灭国之后,武子把莒国公室迁移到新占领的代国。我还听说,代国足够空旷,完全可以容纳下更多的公子王孙。而你们陈国本是妫(汉语拼音 gui 读“归”)姓,黄帝后代。一级公爵国。
昔日(陈)桓公有宠于王,郑庄公小霸中原,不敬王室,陈国还参加宋、蔡、卫等国的伐郑。(陈)桓公死后,陈国内乱,(陈)宣公时才趋于平稳。到了齐桓公称霸的时候,陈国多次参加齐桓公主持的诸侯会盟。只是后来楚国崛起,陈国才被迫投楚。
而我们蔡国姬姓,周武王克商后,封其五弟叔度(姬度)于蔡。我们是王室后裔,一等侯爵国。陈蔡原本属于周,只是因为楚国的逼迫才不得不投楚,而莒国不过是个子爵国,本嬴姓,后改称己姓,为东夷氏族部落著名领袖少昊后裔……武子既然能容许莒国后裔迁居代国,继续祭祀祖先,怎会不容许陈蔡生存呐?”
公子招慢悠悠回答:“楚国,虎狼也,无信无义,不可依存。我早有心与武子沟通,所以才在乐王鲋面前帮晋人说话,我听说乐王鲋是晋君宠臣,或许跟他搞好关系,能让我蔡国存留下去吧。”
归生冷笑:“你拜错神了,乐王鲋,不过一个马屁精而已,他能作为大夫参加盟会,不过是武子看在晋君的面子上,他能有啥权利决定蔡陈,我看,我们还是直接与武子沟通吧。”
公子招慢悠悠回答,说话的神态极像在模仿赵武:“攻陈攻蔡都是武子主持,我们怎么跟武子搭上话?”